01 小布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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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街边眼镜店。

这家眼镜店已经开了十多年了，从一个小门面慢慢做大，吞并了边上好几个店面，老板瘦瘦的，老板娘脸圆圆的，邻里邻居路过脸上都带着笑，脾气特别好的两口子。

骄阳灼烈，蝉鸣噪响。

店门忽然被推开。

“好热好热好热……呜呜呜，空调！我活过来了！”

老板娘从一旁椅子上走过来迎接，笑眯眯的：“哎呀，小唐？”

“阿姨好～”唐念安眼睛弯弯地笑，跟在他身后的严子轶也礼貌地点了点头，唤“阿姨好”。

“怎么这个时候出门啊。”老板娘看两个小少年顶着大太阳过来，也没打个伞也没顶个帽子，连忙从门口的一台冰柜里拿出两个冰淇淋，“热不热？来吃个冰淇淋，老冰棍还是小布丁？”

都是5毛钱一根，不值钱，行人路过买一买，老板娘还时不时给店里客人随手搭一根。

唐念安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严子轶清清淡淡的嗓音却先响起：“谢谢阿姨，不用了，他一天只能吃一根冰淇淋，刚从家里出来时就吃掉了。”

老板娘好笑地看了一眼又蔫耷了的唐念安，开口道：“那小严你吃。”

唐念安小声念叨：“小严吃，小严吃……”

严子轶无奈，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唐念安马上又改口：“小布丁，小布丁……”

严子轶：……

老板娘乐得哟，把小布丁赶忙塞进了严子轶手中。

其实也没那么热，近得很，小区出来过一条小马路就是这一排门面店，5分钟都走不到，奈何唐念安白白嫩嫩的，太阳一晒就容易发红，看着活像是晒了几十分钟。

也不说晒不晒的，总之大夏天还愿意出门，也就这些一身精力没处撒欢的男孩子了。

唐念安是来配新眼镜的，新学期新气象，新鲜出炉的高中生怎么的也得有一套新装备。

老板帮他测视力，老板娘还在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考上哪个高中啦？”

“附中！”

“哎哟！附中啊！那不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

“对呀！那我可不最厉害！”

“小严呢？”

“小严……小严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吧。”唐念安闭着眼睛吹，半点不心虚，“也是附中啦！”

“那真不错！”老板娘夸，“你俩从小就在一块儿上学，这又一块了，还能互相照应着。”

“那是！”唐念安神气地不得了，“我肯定会好好照应他的！”

老板娘直乐。

严子轶有点无奈，捏着小布丁凑到他嘴边买他闭嘴：“一小口。”

唐念安张嘴就是一口猛虎吞噬。

那严子轶还能不了解他吗，眼疾手快地向后退了一点，唐念安狠狠一嘴下来，牙齿磕着牙齿清脆的一声响，结果只咬下来了真·一小口。

唐念安：……

严子轶收回小布丁，在他那秀气的一小口牙印边，慢悠悠地咬了咬。

“左右眼都是200度，右眼有一点点散光。”老板给他架着试戴的镜片适应适应，“去挑镜框，喜欢啥叔给你打折。”

唐念安小学就近视了，这么多年下来才到200度，其实还挺满意的，但也有点危机，他可不想到最后顶着俩啤酒瓶底，所以平时还是很注意保护眼睛的。

试戴的眼镜架重得要命，镜片度数涨了，看着也有点晕，唐念安扶着严子轶的手臂，手指抵着镜架，在展览柜前逛。

挑了半天，严子轶觉得一款透明框的好，轻巧不勒，唐念安喜欢另一款细黑金属框的，觉得帅。

唐念安摘了鼻梁上的试戴镜架，戴上那款细黑框，看不太清，凑得离镜子很近。

“可是这款真的很帅哎！”他恋恋不舍，在镜子前臭美半天，又转身给严子轶看，像是生怕严子轶也看不清似的，也挨挨蹭蹭地离他极近。

“严子轶，好不好看嘛？”

严子轶抬眼就是唐念安明媚的笑，黑色金属的镜框衬得他皮肤更白了，透过框架对上的那双眼睛水亮莹润。

他微微屏住了一瞬呼吸，而后有些无奈：“好看。”

“镜片做轻一点。”他伸手，稍稍抬起一点框架，唐念安的鼻梁上已经印出了两个浅浅的镜脚印。

严子轶指尖落在一边的印子上，很轻地揉了揉，语气却凉凉的：“不然你鼻子就要压塌了。”

唐念安向他龇了龇牙，而后拿着镜框兴高采烈地去找老板：“叔叔！我喜欢这个！”

严子轶看着他欢腾的背影，捻了捻指尖。

选好镜框和镜片材质，老板当场就能给做出来。

唐念安闲不下来，在眼镜店里东看看西看看。

一面墙上还有测身高的米尺，他拉着严子轶走过去量。

严子轶伸手帮他比划了一下：“179。”

唐念安握拳：“也就是1厘米的事了！”

严子轶意味不明地垂眸看了一眼他的鞋。

唐念安：……拳头，握得更硬了。

老板娘乐呵呵地坐在一边看他俩斗嘴：“小唐想长多高啊？”

小唐陷入了沉思。

其实目标是180，但是刚好180肯定不行，说180就好像179一样，那就182、183好了，但不是都说目标得定得高一点，这样要是达不到、落一落才能刚好，那不然就185……？

哪曾想，还没开口说话呢，严子轶忽然笑了下。

他伸手按了按唐念安的发顶，轻描淡写道。

“一米五吧。”

唐念安如遭雷击。

唐念安不可置信。

为着这句一米五，唐念安一天都没再搭理严子轶。

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梦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明明梦见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情景再现时，自己却好像是个漂浮的鬼魂一般，飘悠悠地以第三视角观赏。

唐念安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挺有兴趣的，就这样“飘”在半空中往下看。

好像是他们小学。

唐念安左看看右看看，正是下课时分，走廊上一群三头身小不点吱哇乱叫，嬉戏打闹。

正看得饶有兴趣的时候，忽然听见拐角处一声“哇——”的哭闹。

他连忙扭身一看，一个小胖墩被撞倒在地上，哇哇大哭，嘴巴一张，满嘴的血。

噫，看着就好疼。

再看一眼。

嗯，等一下。

这个小胖墩……

好像是他？

唐念安僵在了半空中。

唐念安从小就养得很精细。

妈妈林月雅当初生他的时候难产，在手术室里折腾了一个晚上，最后剖腹产把孩子抱了出来。

爸爸唐驰总因此而后怕，说如果不是现在科技发达了，放在古代，那就是两条命。

新手爸妈凑在一块儿，一会儿看看这里的科普报道，一会儿看看那里的名医宣讲，什么剖腹产的孩子没有经过产道挤压怎么怎么样啦，又是什么少个这个那个菌群啦……

也不知道是真知灼见，还是危言耸听。

反正一家子宝贝唐念安宝贝得不得了。

再加上那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他10岁之前都是外婆带大的，真正的隔辈亲，外婆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可爱得像年画娃娃似的，那叫一个瓷实。

但是有一点。

横着长了，就没竖着长。

唐念安沉默地在半空中看着下面的小胖墩。

一个老师抱着小胖墩哄，连忙叫了校医，又抓着撞了他的高年级男生一起带到办公室，叫家长、处理后续。

家长是叫不来的，爸爸妈妈这时候都天南地北的出差，又怕外婆年纪大了太过操心，唐念安到现在都还记得，小学的时候但凡有点什么事，都是葛菁阿姨——严子轶妈妈来帮忙处理的。

果然是这样。

办公室里很快就出现了葛菁阿姨的身影。

校医给小唐检查伤口、哄他不哭、给他喷药。

小唐揪着身边安静沉默的小严的袖子，白软的小胖脸都哭得脏兮兮的。

唐念安在半空中忽然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