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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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妃笑眯眯地看着小夫妻俩打情骂俏,只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吃得好饱,尤其是方才吃的那几颗葡萄,虽然好吃,但实在是太甜了!
家宴结束,桌上的菜还剩了不少,不过没人担心会浪费。因为燕王府素来的规矩,是主人吃剩的菜肴会赏赐给身边侍候的人。极得脸面的心腹仆从,兴许还能得主人恩赐,另得一份从厨房送来的干净饭菜,与主人食用的菜色相同。但大部分的人,都是吃剩饭剩菜的,当事人还半点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认为这是极有脸面的事呢!
燕王妃吩咐吴姑姑带着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去吃饭了,自己则由朱瑞与谢慕林一左一右地搀着,慢慢在院子里绕着游廊散步消食,顺便欣赏院落正中的花坛与彩灯。
她跟朱瑞讨论燕王南下之行,跟谢慕林讨论这次中秋家宴的花费,还夸奖谢慕林那花灯大赛的创意不错,既热闹又喜庆,还费不了多少银子,却能让全王府的属官及其家眷们都开开心心地过节。她尤其欣赏谢慕林限定了参赛花灯成本的规定,这能有效地避免众属官们为了一点虚荣心,就花费太多无谓的钱财。就算消息传出王府,也不会给北平城的官民们带去错误的示范。
花灯明明只要有出众的创意和审美,再添上手艺,就能做得足够吸引人。王府属官们都是正经科举出身的读书人,写诗画画什么的都是学过的,哪怕不懂得做花灯,在匠人做好的灯上画画、写诗,也能做出与众不同的作品来。花灯大赛,比的又不是各人的花灯用了多么华丽昂贵的材料,关键还是要看大家的才情和手艺呀!
谢慕林对此与燕王妃颇有共识,婆媳俩开开心心地讨论起今天见过的花灯来。虽说得奖的作品确实精致华丽,工艺也十分精湛,但考虑到制作人本就是王府里的工正所工正,这本来就该是他应有的水平。况且那盏花灯华丽精致不假,却并不是十分合文雅的燕王妃口味,但见所有人都公推那盏灯做得最好,她才顺应大流,评它为最佳罢了。她最喜欢的,其实是王府长史家拿出来的那一盏灯,那灯造型古朴,上头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也没有色彩鲜艳的绘画,就是简简单单的梅兰菊竹罢了,可是绘画的笔法实在高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家之作了!
燕王妃一看就知道,那画绝对不是王府长史的手笔,但他的夫人却是书香世家之女,画得一手好丹青,性子比较清高,不爱交际,所以燕王妃虽然很是欣赏她,却很少见她到燕王妃这边喝茶聊天。燕王妃把这位长史夫人介绍给了谢慕林,提议让她想要找人请教学问的时候,可以去请长史夫人到院子里说话。长史夫人从前曾经说过,很是佩服谢慕林的嗣祖母宋氏,在丈夫去世后支撑书院,培养出了许多出众的读书人。想必有这份前情在,谢慕林有心要向人讨教学问的话,长史夫人是不会拒绝的吧?
燕王妃其实也是知道儿媳妇谢慕林好学,爱读书,从前在娘家时还能时时向嗣祖母请教,又有兄长们可以时时指点。如今到了燕王府,丈夫朱瑞经常不在家,就算在家,又是弃文从了武的人,学问上未必能给她多少帮助。燕王妃自己倒是书香门第之女,也爱看书,但对自己的身体实在没什么信心,所以才会担心儿媳妇无处讨教,特特指出了长史夫人这位明师。
谢慕林领会了燕王妃的好意,连忙谢过了她的引介。
这时候吴姑姑等人吃过饭,笑着向他们走来。燕王妃便笑着向朱瑞和谢慕林摆摆手:“好啦,你们小两口回去吧。中秋佳节,你们夫妻俩也该私下相处相处,说些亲亲热热的私房话。我这里有人侍候,用不着你们啦!”把儿子媳妇都打发走了。
互吹
中秋佳节,大家心情愉快。谢慕林趁此良宵,与丈夫朱瑞私下研究了一下避孕的法子。次日清晨起来,夫妻俩都觉得精神焕发,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欣喜一笑。
中秋节既过,节日时期在王府内部的总布置就要收拾起来。燕王妃体恤,让儿媳妇歇了两天,接下来就要开始忙活几家作坊的事儿了。还有下个月的重阳赏菊茶会,也要开始做准备。
重阳赏菊茶会不同于中秋家宴,是要遍请北平城中文武官员家诰命妻女与会的,所以燕王妃没有直接把任务交给儿媳,而是由自己揽总,但也不象是永平郡主婚礼时那边,让儿媳负责其中一项任务。她把谢慕林带在身边,让后者看自己是如何筹备这场茶会的,顺便连同安排茶会座次时,各家女客之间的恩怨纠葛也都一并告诉了谢慕林,可以说得上是手把手地指点了。
谢慕林明白燕王妃的好意,也学得十分认真,脑子记不全的,就用上纸笔。反正几日筹备工作下来,等茶会请帖发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把北平城里大小文武官员家内眷的恩怨情仇了解得七七八八,只差还不能全数把名字对上脸而已。这个小问题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到了茶会那日,她跟在燕王妃身边见过每一位来客,自然就知道谁都是谁了。
燕王妃没什么留一手的意思。她身体不好,自己也有些懒怠庶务,更想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照顾丈夫与出嫁的女儿身上,再有闲暇时间,也乐得倒上一杯清茶,清清静静读一会儿书。只可惜燕王府人口不多,从前又还有个徐夫人在暗地里搅风搅雨,为了给忙于军务与地方政务的丈夫燕王做好后勤工作,也是防备有人对女儿不利,她才会抛下自己的喜好,专心一致主持中馈罢了。
如今她有了能干又孝顺的儿媳妇,为什么不多倚靠倚靠小辈?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她更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柴米油盐上。趁着清闲,她索性多养养身体,让自己少生些病,多活几年,才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丈夫左右,看着女儿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呢!
就是儿子朱瑞,她也十分关心,希望能亲眼看到他日后生儿育女,给燕王府多添人口,全家人热热闹闹的情形。等到那一日,她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见到萧家明珠姐姐,也有个交代了吧?
燕王妃抱着这样的心思,与谢慕林自然是婆媳相得。谢慕林领会她的好意,不但在日常生活上对她关心有加,也会时不时给她来点小礼物小惊喜什么的。
比如王府织造上的人从谢慕林这里学会了毛衣编织的技术,连几个简单的花样都学会了,立刻就开始为燕王准备新袍子,哪怕赶不上最新这一波送冬衣了,也要让燕王回到燕王府后,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新衣,欢喜欢喜。
而谢慕林从织造的人那里学会了做交领长袍的方法之后,先是完成了给自家丈夫朱瑞的圆领毛衣,便开始为嫡婆婆燕王妃做一件交领长袍,还选了与燕王那件新袍子同样颜色的毛线,力求让公婆未来能穿上情侣装。
为了这事儿,朱瑞前脚夸过老婆孝顺有心思,后脚就有些酸溜溜地表示,自己也很想要一件袍子,那件套头的毛衣固然暖和,但不好穿在外面,叫外人看到自己多么有福气,媳妇亲自巧手替他做了新冬衣呢!
谢慕林对于丈夫的言辞无言以对。她只能说:“眼下离冬天还早呢,你也不必急于一时,且等我研究一下,如何做好这件给王妃的袍子。等这件袍子完工了,我还想给静明师太做一身呢。我爹娘那儿,也得送一套的……”这么算下来,以她织毛衣的速度,到腊月前都没什么空了。所以朱瑞想要新袍子,还得再等几个月。
朱瑞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可他又不能叫老婆先给自己织。无论是燕王妃还是生母静明师太,老婆有心要孝敬她们,都是应该的。岳父岳母那边也不该落下。老婆好歹不需要给父亲燕王织一身,已经令他暗暗庆幸了。再怎么说,他也有一件老婆亲手织的新毛衣,比所有人都先穿到了身上。
朱瑞消停了,谢慕林也暗暗松了口气,手上织毛衣的动作倒是越发熟练起来。虽说几年没上手了,但当年学得仔细,许多技法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呢,因此很快就重新捡回了这门手艺,真该多谢大学时代的社团学姐们倾囊相授。为了报答她们的好意,她也会把这门手艺倾囊相授给燕王府与作坊中的织工的。她就盼着这些人早日掌握这门手艺,最好青出于蓝,织得比她更快更好。这样,以后她想要添新毛衣,就不必自己亲自动手了。
时间走到了八月末九月初,永平郡主与仪宾袁燮从真定老家回来了。这回袁老夫人没有跟着回来,而是留在了老家,但袁夫人却与儿子媳妇同行,一起进了北平城。
听闻这个消息,燕王妃原本立时就要打发人去接女儿女婿回王府用饭的,如今只得打消了念头,按捺住想见女儿的心情,先派个人过去问候一声,等女儿女婿歇两日,家里的事也都料理妥当了,再回王府来见自己。
燕王妃担心女儿回娘家太勤,会让婆婆袁夫人不高兴。
然而,燕王妃派出去的人到了袁家,袁夫人便带着儿子媳妇一起到燕王府见亲家来了。袁夫人半点都不为儿媳妇爱回娘家一事生气,反而还劝永平郡主,得闲时多回来看望王妃呢。燕王不在家,女儿也出嫁了,燕王妃的心情一定不好受。袁夫人自己有过艰难的岁月,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十分开明体贴。
燕王妃顿时就感动了。
谢慕林得了消息,与丈夫朱瑞一块儿到正堂见亲家与小姑子夫妇时,就看到燕王妃与袁夫人正手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说着家常话。前者告诉后者:“珮儿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有许多不懂事的地方。亲家若觉得她有不对,只管教导她,不必客气!”后者告诉前者:“郡主可孝顺可贴心了!有这样的儿媳妇,真真是我们袁家的福气。王妃把女儿教得这么好,何必谦虚?!”
居然互相吹捧上了。
谢慕林与朱瑞面面相觑,看到同样是一脸尬笑的永平郡主与袁燮,只觉得一头雾水。
齐备
袁夫人的回归带来了好消息。与袁家交好的那几户人家,通通都同意了将今年收获的棉花全数卖给谢慕林建立的织坊。而且,只要她愿意,以后一直供应下去也没问题。
袁夫人离开北平后就去了好几个地方,一家一家地拜访了这些世代相交的人家。他们未必个个都如袁家这般富贵,但最落魄的一家,也有百十亩地,其中大量都是棉田。他们所居住的区域,本来就是燕王治下盛产棉花的地方。当地官府还有官属棉田,每年给军队提供大量棉花呢!无奈这几家人虽然都有家庭成员出身军伍,还在曾经风光无比的袁老将军麾下听令,又立过军功,却跟如今在军中管理后勤的人不大相熟,因此家中出产的棉花只能卖给熟悉的商人。当那商人出了事,他们也就抓瞎了。
袁夫人上门,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他们都十分高兴,半点不介意谢慕林这边给出的价钱比市价还要稍低一线——这是大宗货物批发价,自然不能与市面上零售的价钱相比。他们甚至还觉得,只要能保证长期稳定的交易,价钱再便宜一成也无妨的。燕王府的未来世子之妻,如今也是堂堂郡王妃,她开的织坊绝对不用担心会倒闭,那就能长长久久地买他们地里出产的上等棉花了!这种旱涝保收的好事,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自然要紧紧抓住机会啦!
袁夫人今日来燕王府,就带来了这几户人家家主的亲笔手书,全权代表他们与谢慕林签定契约。她还带来了这几户人家今年可能会收获的棉花数量,表示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和车,愿意包揽运输任务,甚至还答应把收获的棉花晒干又去了籽,再打包装车送往北平。
袁夫人笑着表示:“我告诉他们,郡王妃定下了这个价钱,那就是这个价了,不可能轻易更改。今年外头的棉花价钱略有回升,但他们几家若是决定了要把棉花长期供应织坊,那就不能看着外头的棉花价钱左右摇摆。他们都认同了我的话,还说郡王妃开的价钱很好,比去年强得多了,心里还担心郡王妃会吃亏呢!既然郡王妃不打算降价,那他们就多做些事,给郡王妃多些便利,好让您记得他们的好处,答应与他们签上十年八年的长约,让他们从今往后,再也不必为卖棉花的事犯愁了!”
谢慕林不由得失笑:“夫人,府上这几家世交真真是性情纯朴。我当初定价钱时,原是根据去年的价钱与今年上半年的棉花市价定的,没想到如今外头的市价又涨了不少,还担心您那边谈判不会太顺利呢!没想到这几户人家全都不在意不说,还愿意将晒棉、去籽和运输的活计都包揽了去,可给我解决了大|麻烦了!我心里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呢。只要我这织坊能一直开下去,我自然乐得跟他们签长约!”
袁夫人得了她这句准话,心里也颇为欢喜,感觉自己对世交的承诺总算可以实现了,便笑道:“郡王妃不必替他们几家人担心。今年棉花价钱确实稍有提升,但那又不得长久,等到明年降了价,棉农又该吃亏了。他们虽然只是埋头种棉花的庄户人家,就算是老将军麾下时,也都是只知道听令行事的老实人,但还不至于太蠢,上赶着叫自己吃了亏。您这笔生意对他们的好处大着呢!”
谢慕林与朱瑞对视一笑,心下明了袁夫人的言下之意。
那几户人家与袁家交情好,财政上的问题可能不是太严重,但明显在军中已经不剩什么人脉了。他们的家主既然是袁老将军生前的部下,袁老将军去世后,嫡亲孙子袁燮尚且处境艰难,两位夫人勉强靠送礼维持着昔日的人脉,因伤退伍的旧部自然更不必提了。如今袁燮成了永平郡主仪宾,袁家境况大为改善,有心要回报这些世交,奈何能帮忙的地方有限。钱财物资什么的,人家未必急需,可若是提拔他们家中子弟入伍,又要担心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了子孙性命。
他们如今不比从前,都有些家底,若不是实在艰难,何必送孩子入边军挣命?再说了,今年年初一场大战,北边元气大伤,接下来几年可能都没什么大规模的战争了,孩子入了军伍,却没了立功的机会,不是白耽搁功夫么?!
这几家人如今缺的是人脉,是底气,是能让他们的儿孙有前程出路的渠道,也是保住他们家财不被人侵吞的靠山。有了永安郡王妃的一纸契约,他们还需要担心什么?!他们几家连棉花差一点儿血本无归的日子都经历过,如今不过是少赚些银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