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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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
且不说徐夫人听了兴平郡王家三郡君的话后,如何气得吐血,此时的燕王府内,随着前来观礼的宗室成员越来越多,场面也越发热闹起来。
刚刚到来不久的镇国将军夫人才与徐夫人斗过一回法,自觉占到了上风,一想到对方那副狼狈落魄的模样,心中就爽快无比,在燕王府里碰见了相熟交好的妯娌,便忍不住拿这件事出来做谈资,尤其侧重说明了徐夫人不请自来还穿着素服故意触人霉头的可恶行为,力证燕王府不邀请她上门,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与她同来的自家媳妇们以及另一位同时进府的宗室太太,都在旁跟着附和,引来了不少宗室女眷的关注。众人都挺惊讶的,没想到徐夫人到了今天,心里还那么没数,身为寡妇出席别人家的寻常宴会,也就罢了,怎么连婚礼都要参加?!
上回永安郡王朱瑞大婚时,她就已经穿着素服上过门了,当时许多人都觉得她这样不妥当,既然整天打着顺义郡王未亡人的旗号,就该做一个未亡人该做的事。即使是收到了燕王府的请帖,也该只送礼不出席喜宴,才合礼数。只是燕王妃好脾气,没有赶人,反而拿她正经当前来贺喜的宾客对待了,别人有的东西,她也都有。大家为了喜宴顺利进行,才没说什么罢了。
那次宴席之后,其实是有宗室女眷私下里劝过她,不要再穿着素服参加燕王府喜宴的,毕竟她如今已经搬出去了,不再是燕王府的一员,身为客人总要讲究些礼数才好。徐夫人当时笑着应了,结果这会子又故态重施,到底是忘记了别人的劝说,还是压根儿就没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当时劝过徐夫人的宗室女眷,这时候也到场了,立刻就有人拉住她,跟她说徐夫人如何如何。她面露讶异,心下大为不快,很快便加入了众人讨伐徐夫人行为的行列。
仁和县主早就到了,去拜见过燕王妃,看过新娘子后,她便与新出炉不久的嗣弟媳妇白氏待在了一起,寻了个清静的角落吃茶聊天。这会子宗室女眷们议论纷纷的,自然有人给她传信,她听了心中十分不喜,不敢出去跟所有长辈们辩解,替亲生母亲挽回名声,倒有几分怨上了导致这场大讨论的镇国将军夫人。
白氏便低声把前些日子徐夫人为了阻止嗣子议立之下,故意在外头放流言败坏镇国将军夫人与李朱氏母女名声的事,告诉了仁和县主,又道:“徐姨娘其实是误会了,以为二伯祖母是想过继孙子到咱们郡王府来,才带着女儿和外孙女儿去见燕王妃的,没想到是因为李家想要胡乱定下李三表妹的婚事,二伯祖母才来向燕王妃求助。这事儿一旦被揭穿,二伯祖母全然无辜,李家姑妈与表妹更是无端受了牵连,差点儿就被李家害了终身!二伯祖母心中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姐姐这会子出去,就算跟长辈们吵起来,自己也不占理,何苦引火上身呢?你本就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实在没必要搅和进去,万一传到太后耳中,倒连累了姐姐的名声,耽误了姐夫的前程。倒不如当作没听见,等永平郡主大婚结束,太后娘娘与四皇子离京,姐姐与姐夫也跟着离开了,也就不会再有人在姐姐耳边提这些烦心事了。宗室们能关注的事情多得很,只要徐姨娘不出门,日子一长,谁还会记得她曾经做过些什么?!”
这个建议非常实际理智。仁和县主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却也知道此时她不该为生母出头。徐夫人本就理亏,没打听清楚镇国将军夫人上燕王府的真正目的,就贸然得罪了人家,事情败露后遭人报复,原就是再正常不过了。她这个女儿既然先前并不知情,全无责任,如今也没必要替生母出头,免得哪位宗室长辈误会她是生母的帮凶,在太后面前告上一状,仪宾在京城的官位就泡汤了!她还指望着能跟仪宾一块儿进京后,离开讨厌的公婆妯娌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几年顺心如意的小日子,最好再添上一两个孩子呢!现在确实不适合节外生枝。
拿定了主意,仁和县主也心安理得地坐在原地,继续喝茶,与弟媳聊家常了。她心里其实还有几分埋怨生母,为什么没有查清楚情况就往外放谣言?为什么明知道女儿急需有个靠谱的娘家兄弟撑腰,却还要拦着嗣子议立之事?为什么没有接到请帖,也非得上燕王府来赴宴?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是个寡妇,上门喝喜酒本就触人霉头了,却还要打扮得素素净净地来,好象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不怀好意?!
林林总总的,仁和县主对生母的怨气越积越多,倒是没觉得自己未及时告知生母嗣子人选已定,是什么过错了。她已经开始考虑,等吃完燕王府的喜酒,回家路上一定要拐去新家顺义郡王府,好好警告生母一番才行。她这个女儿正处于关键时候,当母亲的难道就不能安静几天,别给她添乱么?!
宗室女眷们这边的动静,燕王妃与谢慕林虽然有所听闻,但并没有太多关注。今天是永平郡主朱珮出嫁的日子,自然只有朱珮才是主角了。
一大早的,永平郡主朱珮便开始梳妆打扮,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了。
郡主出嫁自然是要穿上全套冠服的。郡主冠服与郡王妃冠服等同,也是戴的七翟冠,但永平郡主对它的适应能力可比谢慕林强得多了,顶了那么重的头冠,点头扭脖子走路什么的都还能活动自如呢,也没有为了固定头冠,就上很多坚硬的发簪,把自己的头皮也勒得紧紧的。谢慕林看着她戴着头冠就好象没戴似的轻松自如,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永平郡主出嫁之前,在家里举行的醮戒等仪式,与谢慕林婚礼前经历的差不多,只是身在王府中,一切规矩看起来都更有仪式感、更为正规罢了。永平郡主自来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太后派来的女执事们,也个个都对她很恭敬,因此行礼过程中,半点不见拘束感,自然而然地就把仪式完成了。
结束之后,永平郡主被引回闺房,等待仪宾上门迎亲。她还有闲心回头追问母亲:“袁燮什么时辰才会来呀?还有多久?”硬是把燕王妃刚刚流出的眼泪给逼回去了。
慈母
燕王妃无奈地扶着儿媳妇谢慕林的手,转道去见前来贺喜的一众宗室女眷们。
她还小声跟谢慕林吐槽:“珮儿这性子,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今儿是她出嫁的日子,可她怎么还象个孩子似的,混不象别家女孩儿出嫁时那般斯文娇羞呢?这会子只有我们自家人在,倒也罢了,反正又没人会嫌弃她。可回头迎亲,是要在那么多宗室亲眷的眼皮子底下行礼的,叫人看到她这模样,还不知道会如何背地里笑话呢!”
谢慕林笑着安抚燕王妃道:“郡主性情活泼,今儿是太高兴了,又是在自家人面前,所以才少了束缚。若是到了外人面前,郡主自然不会失仪,叫人看笑话的。郡主这么大了,几时让王妃失望过呢?”
女儿确实很优秀,从来没让她失望过。燕王妃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笑道:“她确实很争气,不比儿子差。有她这么一个好女儿,就算我一直没能为王爷生下子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说完顿了顿,笑着看向谢慕林,“如今有了瑞哥儿,瑞哥儿又娶了你,你们小夫妻俩恩爱和睦,将来再给我生下个孙子,我这辈子就更加圆满了!”
谢慕林哑然,红着脸低头笑了笑。
燕王妃打趣完儿媳妇,又继续操心起了亲闺女:“其实我也知道,珮儿出嫁,并不觉得自己会与父母远离,心里大约还觉得,这就跟她平日里到紫禁城陪太后娘娘小住几日,又或是上紫竹院避暑似的,只是一时半会儿不住在王府罢了,想要见王爷与我,抬脚就能回来,因此并不觉得难舍难离。她哪里知道,真的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就不可能再象做姑娘时那般自在了呢?
“她也不想想,你这个嫂子娘家也在北平,住得还离王府不远,谢大人十天半月的总会来王府一趟,你想要见亲人,同样随时能见到,可你也不曾天天往娘家跑呀!还不是照样要管自个儿院子里的一大堆事,还要帮衬我这个婆婆办小姑子的婚礼?珮儿呀,就是想得太简单了。等她发现做人媳妇是什么滋味,不可能随时回来见王爷与我时,大概就会难过了吧?”
虽然这样的难过,会是永平郡主“长大”的标志,但燕王妃想象着那样的情形,就忍不住先心疼起孩子来了:“罢了,等到袁家两位亲家太太回了真定,珮儿与袁燮又回去祭过祖了,重新返回北平来时,我与王爷商量了,常常喊他们回来吃饭就是。年轻小夫妻,家里没有长辈在,袁燮又有军中的事务要处理,未必能时时在家陪珮儿。与其她一个人寂寞,还不如回家来陪陪我。就是袁燮陪珮儿一道回来也无妨,我正好让厨房多给他们炖些汤水补补身体,也算是替他们省些家用花销了。”
燕王妃想得细致又周到,谢慕林察觉到她对永平郡主的一片慈爱之心,不由得感叹万分,回想起自己近日事忙,自回门后就再也没回过娘家,只是打发人送过两回信,一次东西,也不知道文氏是不是也很想念自己?等到永平郡主大婚过后,就算太后与四皇子还未离开北平,她也该想办法抽出时间来,回一趟娘家,看看父母手足了。若是朱瑞能陪自己一块儿去,那就再好不过。
婆媳俩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多久就来到了宗室女眷们聚集之地,忙齐齐换上了笑脸,热情地招呼着众位来客。
燕王妃十分重视女儿的婚礼,不想有人在这一天故意生事,所以下请帖时,就特意略过了一些对燕王府最有敌意的宗室人家。即使这种做法,一度引起了宗室中的非议,但燕王妃还是坚持下来了,还得到了燕王的认可。所以,今天前来贺喜的,基本就没有不识趣非要说风凉话的人。大家都亲亲热热地向燕王妃道喜,态度最冷淡的人也会面带微笑地说些庆贺的应景话。又有人问吉时是什么时候?仪宾几时来迎亲?还有人想去陪新娘子永平郡主的,或是夸奖永安郡王妃这位新媳妇能干、孝顺,能帮衬燕王妃这个婆婆的。莺莺燕燕,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镇国将军夫人还特地挤上前来,说起了自家外孙女儿终于不必再担心被李家长辈胡乱许配人的事,郑重谢过燕王妃愿意教养外孙女儿的恩典——燕王妃顺着她的话头,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还说等空闲下来了,就会派人通知李三姑娘什么时候进王府,算是侧面证实了镇国将军夫人为自己祖孙三代辩解的说辞,再一次澄清了她们的“清白”。
仁和县主见状,心中越发觉得母亲办事粗疏,连实情都没打听清楚,就往人家身上泼污水了。这种事难道不是寻个燕王府里比较熟悉的下人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到的么?!徐夫人在燕王府住了二十多年,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呢?!
谢慕林远远看见仁和县主站在角落里,似乎在生闷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过看她身边站着的白氏一脸欢喜的模样,还主动向自己笑着点头示意,估计大约不是什么大事,便也笑着点点头,就把这事儿略过去了。
这时,吴琼叶姑姑急步走来向燕王妃禀报:“王妃,仪宾的彩车到前门了!”
整个场子顿时喧嚣起来。不但燕王妃欢喜着站起身,抬脚便想要往前头走,就连其他在场的宗室女眷们,也都纷纷笑道:“新郎可算上门了!大家快去看新郎官儿呀!”一群人簇拥着齐齐往前院的方向走。
到了前院,新郎官前来迎亲的彩车已经进了燕王府的大门,就在前院停下来了。新郎袁燮正满面欢喜地跟岳父燕王说话呢。不过,现在他还不能见到自己的新娘,也不能开始举行婚礼,因为良辰吉时还没到呢!
燕王府里常年清闲的钦天博士已经算好了最佳良辰,距离眼下还有半个时辰之久。这就意味着,吉时未到,早早上门的新郎官袁燮,还得等上半个时辰,才能见到他的新娘。
就算半个时辰后,他见到了新娘永平郡主,也没那么容易顺利将人接走。本朝的仪宾们,想要顺利迎得宗室郡主回家拜堂,还得经受一番“考验”呢!
拜舞
所谓郡主仪宾想要迎娶到亲王府郡主,必须要经历的考验,就是他得先在音乐声中向坐在上座的郡主行“拜舞礼”、“谒见礼”,郡主才会下座,与他一同向父母行礼拜别。
其中这“拜舞礼”,其实就是用手舞足蹈的方式表达恭敬、感谢的意思。这是隋朝时诞生的礼节,在唐朝、五代时十分盛行,两宋时期也有人使用,主要是臣子们拜见皇帝时行的,表示看到皇帝非常高兴,所以大家一起来跳个舞欢喜一下。本朝的大臣官员们见到皇帝,基本已经不再行这种礼仪了,但郡主出嫁时节,按照礼数规矩,前来迎亲的仪宾还是要行这个礼的。要是舞跳得不够好了,又或是动作显得过于笨拙,很难说郡主会不会还未行交拜礼,就先嫌弃起仪宾来呢。
今日前来观礼道贺的宗室们,其实心里也很好奇,不知道小袁将军袁燮,这位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的军中后起之秀,传说中武艺十分了得的少年将军,是否也是位舞林高手呢?
吉时到了。燕王府前院正堂里已经布置妥当,燕王与燕王妃高坐在上,朱瑞与谢慕林各自站在两位长辈身后,新娘子永平郡主朱珮则是在里间装饰好的彩堂中,端坐在一张有着漂亮雕花底座的太师椅中,笑靥如花,手里拿着把团扇,略带几分害羞,又有几分期待与欢喜,偷偷看着外间的动静。
院子里,乐队摆开了大架势,连编钟玉磬都摆出来了。乐官们开始演奏喜乐。仪宾袁燮就在这一片“鸣钟击磬”的气氛中,顶着围观的宗室们的目光与笑议,走进正堂,正正经经向燕王与燕王妃行了礼,也不多言,便进了里头的彩堂,开始了他的拜舞求婚之礼了。
谢慕林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男人跳舞呢,还是这种正式的礼仪舞蹈,好奇地伸出了脖子往彩堂里头张望。隔着重重人群,说实话她看得不算太清楚,但也大概瞧见了袁小将军的舞姿,感觉他应该事先有练习过,动作还练得挺熟的,大约是因为他本身就手脚灵活、又肩宽身高腿长的关系,跳得还挺好看。姿态很优美,又不失潇洒帅气,还对永平郡主笑得十分灿烂,若是没有背景音乐,就十分完美了。
只是配上背景音乐,他一个拍子都没合上,就会令人有一种脱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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