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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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弃马与她共乘马车,玉姝撞上萧淮止点漆般的冷目,抿了抿唇,便听他道:“还有一刻便至枢察院诏狱。”
她颔首,又将车帷盖上。
一刻之后,马车缓缓停下,外间响起一道长声嘶鸣。
萧淮止先行下了马车,站在下方朝她伸手,将她轻松揽抱下来,面上轻纱随动作间而轻轻拂动,一丝缝隙露出她瓷白的肤。
枢察院的诏狱设得私密。
玉姝紧紧踩着萧淮止的影子,同他绕过正厅九曲回廊,几处厅院,才行至最深处。
此处隐蔽至极,玄黑铁门巍峨,玉姝隔着一层面纱仰脖望着铁门顶端,堪比城门,四周燃着滚滚烈焰,身着甲胄的壮硕士兵手持大槊,围绕石墙而驻守。
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她心中略有几分忧思,她阿姐一个女郎如何能关在这般渗人的地方……
然,她此刻只想立刻进去见她阿姐。
驻守诏狱玄门的士兵们一见来者,纷纷躬身行礼,齐唤大将军。
玄门訇然打开,萧淮止侧首瞥向身后这抹纤瘦。
长臂微展,萧淮止的大掌隔着云袖攥住了她的腕,将她一步步往前带,玄门之内是一片幽暗冗长得见不到底的甬道,满目昏黄的烛光似在黑暗里悬空燃烧。
像极了话本子里的鬼界。
玉姝腿间微微发软,绣鞋抵在门外。
他狭眸里情绪不明,只将她盯着,问道:“可是不敢进去?”
玉姝抬目讶然看他,箭在弦上,这是她好容易才求来的。下一刻,萧淮止拂开她的帷帽面纱,沉沉地看着眼前小女郎,那双水目由微讶又惊惶变为温静笃定。
她单手提起裙裾,踏入门内,细碎的步子紧紧随着他走上这条幽长的道。
萧淮止将人牵着走向里端。
枢察院诏狱之中关的都是死囚、逆贼;唯独玉琳琅还未定罪,被霍铮单独关押至一处幽静牢房。
走出这条幽道,只须臾工夫,二人便至关押玉琳琅之地。
甫一映入玉姝眼帘的,是一间昏暗牢房,面前竖着一道道铁柱,而铁柱里面是灰色的墙壁,这里没有光亮可言,尚算干净的木板床处,坐着身形袅娜的女人。
玉姝喉间哑涩,她拂开面纱,转首望向萧淮止,眼底写满请求。
萧淮止长眉轻折,压下眼帘,将手中一提灯笼与牢门钥匙,一并递她掌心,自己便转身走向了拐角处。
阒寂的监牢里一滴一点响动都会被扩大无数。
是以,玉姝扭动钥匙打开门锁的动静,自也惊动了牢中女人。
二人在灯下对视。
只一眼,玉姝握着木柄的手微颤了颤,她拧紧黛眉,看着眼前面容姣丽的女人。
女人双目里透着沉着与冷静,与她颔首后,玉姝流眸转动,用余光瞥了眼映在墙面上的一道黑影,嗓音哽涩着唤了一声:“阿……阿姐。”
玉琳琅坐于床板间,声音比往日更为清冷:“姝姝,过来。”
玉姝很快在眼中蓄满泪珠,步步凝重地朝她走去,至跟前时她掸了掸裙裾,坐在玉琳琅身侧,因她侧坐的姿势,从门外瞧过来,便只能得她一个颤动的背身。
玉琳琅牵住她的手,玉姝低了眼眸,看清了她的腕心,印证了猜想。
有一枚红痔,但,她的阿姐没有。
牢中姐妹二人的抽噎声交替迭起,萧淮止长身如玉,笔挺立于暗道间,流入耳里的,他却能分辨清晰,几乎全是她的泣声。
她就像是水做得一般,哪里都有泪。
哪里的泪都能将他狠狠裹住了,绞紧了;他不由深吸一口,湿冷的空气流入肺腑间,漫着,还是觉得躁。
只是此刻听着她软绵绵的声音,心中也抽了抽。
不止她哭了多久,萧淮止依稀感觉眼前是她朦胧洇湿的眼,巴巴地将自己望着,可怜极了。
但须臾,他听见牢中响起她压得极低的声音,这样一座密不透风牢中,她压得再低,也能让他听得清晰。
少顷,她哽噎着,似在下誓般,道:“玉姝如今已是……大错,若能归故土,只愿……只愿削发为尼,此生侍奉青灯古佛……足矣。”
萧淮止长睫稍敛,眸底浮起一片深黑漩涡。
负手而立的手臂上青筋节节突起,由手背根根蜿蜒没入箭袖里。
“玉姝,不可胡言!”玉琳琅低喝着她,“姐姐从前是如何教你的,无论身处何境地,你身上尚流着一丝玉氏的血,你便是玉氏女儿,不可如此轻贱自己!”
“族人与阿姐都不在了,还要这身份做什么,阿姐……若是不要玉姝去庙里……那便让我陪你囚于此狱之中,你我姐妹二人,总归是同一个娘亲肚里出,同一个地方死!”
她好似在说胡话。
萧淮止眸光彻底暗了,提起步子,踩过脚下石道,凌步走向牢门前。
狭冷漆黑的眼定在颤肩浑说得女郎背上。
“姝儿,该走了。”
他在外为她计着时间,声音也沉了好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