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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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到他被训的众人气氛也都散去了松散,挺紧绷地各做各的了。扬尘的楼房里一时间沉闷无比,连耳返那边的小刘都很有耳力见地噤了声……这种氛围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直到半个小时后,老姚去上厕所、矮胖的身影走远了,大家伙才松下了弦,喘开了气;有人甚至他前脚走,后脚立马让旁边人帮忙把机器看着,自己去喝口水。
只有之前受训的主要人物陈禾还不敢松懈,僵硬地站在机器前等着铲砂子;其他人看他一板一眼的动作看得好笑,加水的工人从墙边的包装里抽了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他,笑:“渴了没有?喝点水,我们这边石头都没加你铲啥子?——不用害怕,姚胖子他就是那么个人。主要是你当时动作没跟上、我们都在等着他才说你的,不是针对你。他人是好的。”
“……”陈禾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看铲石头和倒水泥的两个人也没动在休息,才说了句“谢谢”接过了水,拉开口罩喝了口水,心里面的燥热要消解多了;只是不敢用手去蹭脸上的汗水:在混凝土房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他没被袖罩遮着的手臂上基本全是水泥灰,要是不小心蹭到眼睛上,那才是真的要倒霉。
虽说他天天动不动就威胁真实之眼自己要瞎,但目前还是没做好自己真瞎的心理准备的。
加水工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摇头:“你咋穿个短袖来搅混凝土哦?曹工头儿那边也不晓得给你拿个袖罩,也不怕有其他红帽子检查到了来扣分。”
陈禾知道他说的“曹工头”指的应该就是最先把自己带进来的那个包工头,精神缓过来的他顺着自己能想到的最真实的方向猜测:“可能是先想安排我抬钢筋的吧,所以没带我去拿……不过后来大概又看我实在太高了,又没得啥子肉,怕我万一撑不住还要赖工地的赔偿,才把我放到这儿来的。”
“哈哈哈哈哈!”他的大实话引来楼房内的众人一齐哄笑,离他最远的一个年轻人一把放下背上的水泥,也大笑:“是他曹胖娃儿干得出来的事!”
陈禾拍了拍两边手臂上的灰,也跟着笑,但没听小刘的【马上顺杆子爬】,加入他们对包工头的例行讨伐多问一些情况:调侃归调侃,他一个下午刚被人家工头领进来不久的新人,只为了讨好新团体,就这么快上赶着去说管理的坏话,未免就太过分了一点。
就算是卧底,这也是底线了。
他只是看着其他人开玩笑,观察着这些人的异能物,却都没发现太大的异常;不过他一转头,却刚好碰到旁边的加水工人也正好也转过了头来,他正想从这下手顺势问更多点事情,却听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艹哦!姚胖子回来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聚堆休息的众人瞬间一哄而散,鹅卵石块跟水泥被相继投入机器,陈禾也立刻把水放到脚边跟上,铲了一铲子砂子投了进去……一时间,整个楼房迅速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有搅拌的机器和各种铲子在不断地发出声响。
听到身后响起的敦重脚步声,包括陈禾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加快了手里的劳动节奏;然后,陈禾听到、没忍住回过了头的西装小胖墩看到,脚步声和胖身影都停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诶,铲砂子的,”提着个袋子的老姚停在了他的身后,叫他,“铲子给我。”
“……”这是要收回工具把自己踢出去了?陈禾和真实之眼都悬起了一颗心,手拿着工兵铲的陈禾僵住了动作,实在是不想回头;但无奈都已经算被指名道姓了,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停住了动作,按着铲子,转过了身,尽量在上半张脸带出笑:“姚哥,啥事?”
黄帽子的矮胖工人一只手把袋子递给他,里面是一件还没拆封的蓝色长袖工装,另一只手伸出来,言简意赅:“旁边去,换上。”
“……”陈禾愣了愣,抬头,把工兵铲递给他,“哦。”
……
老姚本名姚建国,今年52岁,已在工地上干了十几年,是个老工地。
因为带他的曹工头是他的同乡,手里管着几十号人,日常会分几个人让他带,或者说,让他从中抽成,所以他大小也算是个“带头的”,即使由于合同的签法,没混上红帽子,但周围人也愿意尊他一声“老姚”;又因为他身材墩重,心宽体胖,所以他又和工地上其他许多人相差不大的别名,叫“姚胖子”。
老姚和曹工头都不是c市本地人,但是是本省人;因此出于管理层面的考量,老姚带的这个组也跟本地人无关,多是来自其他省乡的外地人。比如加水的中年工人老姜,就是c市的邻市人,今年58岁,再干两年就能“退休”了;又比如铲石子的工人大光,是北方来的,是跟着工程暂迁到的这边,年43,一口本地方言说得稀碎;还比如负责背水泥倒水泥的年轻工人大友,也是从本省的某个著名贫困市出来的,才19岁,精瘦精瘦,有着陈禾很久以前很羡慕的矮个子,性子比较跳脱,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有运石子的老董、装砂子的老王……这些,都是陈禾在换上工服、又套上了袋子下面的劳保围裙后,又在室内继续劳动了半个小时,逐步探听到的。
总的来说,就这些基础信息而言,老姚这个组别于调查任务的进程是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的,这让监听的小刘他们很是失望;不过,陈禾自己倒就还好。
一是,这个工作对比抬钢筋,真的是要轻松了太多;二是,虽然小刘他们看不到,但是陈禾通过这项工作,还是陆续见到了不少人的——时不时巡到这边来的工地监理不说,路过的施工员、工人,和进来装混凝土的其他工人,差不多都经过过他和真实之眼的眼睛。
对这些人,他当然不可能像问老姚他们一样问那么深,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人里哪个是小刘说的那些本地人、哪个不是,但他的一双眼睛是没有停过的。而目前来讲,这些人的异能物和陈禾这几天在大街上见到的,都没太大区别,都是姿态千奇百怪的;并且看上去和陈禾之前,跟小刘在工地外面见到的那零星的几个工人一样,都和地上的雨水都没什么联系。不过,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巧合,每当他在这些来往的工人身上扫过的时候,这些人或者他们的异能物,也差不多都会和他对视上……就像,他们这些过客,也能像他这个新来的一样,在几个人里,准确辨认出外来的陌生面孔似的。
……但这正常来说,分明应该是不大可能的。
在搅拌机运转的隆隆声中,陈禾不动声色地收回放在正在对面下料口低头装混凝土、但腰上无数双眼睛仍齐盯着他的工人身上的视线,抬起酸痛的手臂,使劲将最后一铲子砂子倒进进料口,想:像他这样的新人,工地里基本每天都会有进进出出;而一个工地几百号人、不同工种上下班还会分不同批次,好多人在同一个工地干好几个月,都有可能一面都没见。更不用谈一个外人,竟然会对自己除外的其他组别的人,个个都那么熟悉、能一下子找出里面的新人了。
就算是老姚他们这几天都是在负责室内混凝土,可这种好像人人都认识他们的程度,也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除非……他们这一组在这个工地上非常有名,人尽皆知;又或者他们这一组里有人非常有名,连带着这一组被人皆知。但陈禾打眼一扫,就没看出来他们这一组外形、气质、履历,还有异能物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而要是这里有人觉醒的话,按照加水工人老姜之前表现出来的对觉醒的了解,怎么可能不直接去特殊部门报道呢?
还是说,是像郭志鹏或者赵姐那样的无意识觉醒?
当然,还有可能是最朴素的……
【你太高了。】背后的西装小胖墩帮他四扫周围,斩钉截铁地肯定了他的猜想:【到现在为止,来的就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高的。】
以至于外面的工地监理走过,都会和其他人一样,忍不住多看他的背影两眼。
压着铲子,花了好几十秒进行了一系列悬疑推理的陈禾按着铲子柄:“……”好吧。是他煞笔了。
机器声恰在此时停止,前边下料的人将搅拌机里剩余的混凝土刮下来,旁边已经通过这一个多小时跟他熟悉起来的老姜一边打开水管冲洗机器,一边转过头跟他开玩笑:“好了。他们外面应该干了。我们等会儿就要去打灰儿了,你去不?”
陈禾看了眼墙边没做声,但已经在埋着腰收拾工具的老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便跟其他人一样拍了拍围裙上的灰,活动了下手臂,半抬头也笑回去:“分都分到你们这儿了,啷可能不去呢?总不可能捡便宜的我就做,不捡便宜的就不做噻。又不是啥子关系户。”
“哈哈哈!”被他精准点破了老姜话里隐藏的笑点的其他人拿着各自的铲子胶桶跟着一起笑,连其他组进来装混凝土的工人都没忍住,腰背上的眼睛视线也没那么紧了;正好也装好了工具的老姚戴着口罩看不出来,表情倒也是难看的,站起身跟一群人道:“洗好了没有?走了。”
老姜急忙说了一句“好了好了!”拧紧水管提起了桶,他们这一行加上陈禾共八个的黄帽子工人就也没什么固定队形地跟在老姚身后,一起工具不离手地出了楼房,走过了已经干透的施工中段,去到了水也被晒干了大半的前段边上——在这里,泵送混凝土的天泵车已经被工地开了起来,老姚他们刚到,就和负责监理的施工员碰上了头。老姚先过去和那边寒暄了几句,然后朝老姜他们招了下手,老姜和老董两个年纪大的就先上前去帮忙装泵送接口去了;跟着,年富力强又有经验的大光和老王都上前去,被安排了去泵车进料口跟其他组的人一起下料。
陈禾和大友两个年轻的,一个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经验,一个是根本就没什么经验,被老姚亲自领着,下到了钢筋地里扶管子——即负责将混凝土输送机的泵送管拉到应该到的地方,让混凝土泵进预留的钢架格子里。因为这活儿来回钢筋多,但操作流程比较单一、也对力气需求没其他普通工人能干的工种那么大,就只要仔细小心,所以还算比较适合锻炼年轻人。
此时泵车刚架起来,陈禾他们穿着沾满了灰的工装围裙,才下到基坑上面被确认干了的钢架结构上,站在上面还没开工,要等泵送机那边准备好了才能开工;老姚便跟陈禾他们讲关于扶管子的,像是“小心脚下”、“尽量不要踩到混凝土”、“看到管道出现问题啥都不要想,先赶快跑”之类的细则,久没碰工地的陈禾正听得认真,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诶,姚哥,来了啊?”
“……来了!”老姚本能先停下话应;陈禾两人随他一起看过去,就见是几个背着振捣棒、身上穿得干干净净的黄帽子工人从钢架另一边走了过来,为首的小工头在对他们笑,打招呼。
“你们也来了。”老姚厚实的眉眼堆着,也堆出笑,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装束,从口罩下发出声音调侃:“几爷子(你几个)今早上睡安逸了哇?这阵才来?”
“嘿嘿。”几个工人嘿嘿地笑,也没否认;为首的往陈禾身上看了一眼,问老姚:“这是……?”
“新来的。”老姚简单介绍了下他,“沿海那边回来,没找到活路,来这边打小工的。”
“哦。”几人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就在另一边调试机器去了——振捣是在混凝土基础浇筑后,插|入混凝土里面加固混凝土的工序,也是要在泵送机那边准备好了才能开始的工作。表面上,他们是对陈禾这个新人没什么兴趣,只想专心工作的。
然而陈禾看到他们或背对、或侧对着自己,每个人身上的异能物个顶个用眼睛、甚至没有眼睛也要挤出眼睛来紧盯住自己的模样,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和背后真实之眼的头发不要竖起来,回过头,问老姚:“他们是……?”
“本地人咯。”但老姚还没说话,大友便抢着答了出来,年轻人口罩上斜过去的眉眼眼神很不屑,还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一点嫉妒和艳羡,“说是开发商买的他们的土地开发的这边,仗到开发商那边怕他们闹事,天天迟到早退,这几天下雨,每天都睡到这个时候才来。”
“了不起得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