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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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旭杰:“?”
大胡感觉自己被背刺了。
他敢怒不敢言地哼了好几声,哼得严律头疼:“说人话!”
“上回下大雨我都淋透了,住你那儿你都没把衣服借我穿过!”胡旭杰说,“哥,我现在真看出来了,你就是偏心!”
严律让他噎了一下,他活了上千年,头回有种被人扒了脸皮似的羞耻感,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开始发烫,登时骂道:“我他大爷倒是想让你穿,你这块儿头穿得上吗?披个被套我都怕你给撑爆了!”
这话十分有理,胡旭杰一时间找不到接的话了,就听旁边儿那位搅合事儿的人又开了口。
薛清极单纯又无辜地打岔道:“只是借你严哥衣服穿穿罢了,他给我新买的尚在家里放着,我回去便换回来了,你不必生气。”
严律:“……”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儿呢?
胡旭杰被精准火上浇油,好悬没跟薛清极打一架,把旁边儿的林生吓得半死,挨了严律一巴掌,这才气哼哼地带着林生去吃饭收拾去了。
剩下严律和薛清极俩人站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严律颇觉薛清极这人说话不大对头,正要质问,却见薛清极无辜道:“他怎么又生气了?妖皇带在身边的小孩儿真是一个不如一个,我不过是说几句,就成这样了。”
严律这会儿咂摸出味儿了,他冷笑道:“你少给我撩闲,要是还想换衣服就给我闭上你那张口就气人的破嘴!”
薛清极已经成功气走了除严律外的所有人,从善如流地闭了嘴,跟着严律一道去拿衣服。
不用严律吩咐,胡旭杰就已经提前把俩人之前住的那个小民宿给退了,换洗衣服之类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好放在车后座,半下午的时候将车开到了旅馆附近停着了。
严律本来是打算自己拿了衣服再上楼,薛清极却踱着步跟着他下了楼,不在意道:“楼上聚了许多生人,有些话说起来也并不方便。”
“我的少爷,你还想说什么不方便说的?”严律都气乐了,边开车后座的门边说,“回去说不行吗非得这会儿?”
薛清极不明所以:“山怪之前在洞中曾说过,它怀疑‘虚乾’是仙门中人,查明之前许多对于这些事情的推测自然是要私下说的。”
严律愣了愣,咳嗽一声。
薛清极十分无辜:“妖皇以为是什么?”
“闭嘴。”严律恶声恶气,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你还换不换衣服了?”
薛清极眼中闪过细碎笑意,从另一侧坐进车后座,跟严律一样带上车门。
后座上果然已经放好了严律之前带来的背包,里头的衣服胡旭杰也已经整齐叠好,还捎带着将补买的两包烟塞在里头,方便严律要抽的时候直接拿。
“他倒是细心。”薛清极知道严律在打理这些事儿上从来都乱七八糟,稍一想便不难猜出是胡旭杰跟着收拾的,“虽蠢笨了些,心性也次些,打理这些倒是很上心。”
严律掀掀眼皮道:“他老爸是个病秧子,送我这儿之前就从小做这些琐事儿做惯了,我当时看他年幼不让他干,他心里就发慌,只能随他乐意了。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你以后没事儿少惹他,以前你就爱气钺戎,怎么这毛病就改不了了呢?”
那会儿跟在妖皇身边最近的侍从是钺戎,薛清极看他看了百余年也没看顺眼,俩人在弥弥山时就常一个阴阳怪气一个满嘴脏话地吵来吵去,严律常没搞清楚他俩因为什么就能吵得像上千只鸭子在他头顶踩来踩去,没想到千年后竟然还是这样。
薛清极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开了窍,现在看看,你这‘开窍’好像和你的身体一样,刚开了就又愈合、重新长回一处去了。”
严律想了一秒:“你是不是在骂我?”
薛清极当没听见,从严律手里抽走一件儿上衣,又开始慢腾腾地拉扯自己身上那件儿衣服。
他腰部受伤比较严重,两臂伸展时会牵扯到腰,脱上衣的动作也就被迫慢了下来。
灰色的布料一寸寸被他拉开,露出缠着绷带的腰身,再向上时又露出瓷白的皮肤。他这壳子虽修行不多,却因薛家两口子养得好而并不瘦弱,反倒因随着门中弟子一道做些身体训练而肌肉紧实,线条分明。
以往也并非没有见过薛小年换衣服,严律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会儿却不知为何觉得后脊背上略有些发烫,不自觉地挪开了眼,咬上一根烟准备点着。
似乎是拉扯的动作刺激到了腰部,薛清极的身体稍微僵了僵。
“腰上伤口疼?”严律立刻转过视线,瞧见薛清极腰上的一圈儿纱布下隐隐透出些许红色,立马有点儿急了,也忘了自己是要点烟,手里的行李包丢到一旁,“行了,这费劲儿的。你别动,胳膊蜷过来,对,慢点儿。”
薛清极这会儿倒是不跟严律计较他把自个儿当小孩儿照顾了,顺从地由着严律亲手替他把那件上衣给脱下。
车内没有开灯,山村的夜晚也十分安静漆黑,车玻璃上的防窥膜将不远处小旅馆的一盏路灯的光线阻挡大半,车内很是昏暗。
饶是如此,严律也仍能在这暧昧的光线中瞧见小仙童身体的线条,这人本就白皙,之前在洞中打斗时落下的一些细碎伤口落在这身体上,像一块儿白玉上落下几道红痕、雪地上多出的落梅,纯白混着血腥,好像就是薛清极这个人的本色。
薛清极忽然道:“我腰上伤口好像有些裂开了。”
“哪儿?”严律心头一紧,伸手轻按在他腹部的纱布上,“这儿?早说了不让你跟着上山,真是活该,等着,我回去找医——”
他话说到一半儿,便觉得自己的手被薛清极抓住,来不及抽回就被翻了过来,露出还带着青黑色的掌心。
严律的两只手之前在给老棉拔孽时就已有些不对劲儿,这会儿细看,掌心和薛清极之前吸取赵红玫体内孽气时一模一样地发黑,他当时及时抽手,严律却因为拔孽无法抽回,所以比他当时要厉害得多,从掌心向着手臂蔓延,好像皮下无端长出许多青黑色的血管。
他的体质薛清极清楚,再厉害的皮肉伤也能急速愈合,这会儿虽然比刚才好了些手也已经不抖了,却还能看到如此清晰的孽气残留,可想而知最开始时承受的痛苦十分强烈。
薛清极的目光从他掌心移开,面儿上的笑没了,冷冷地盯着严律的眼。
“拔孽多少是会这样儿的,”严律原本还以为自己遮掩了过去,没想到薛清极竟然逮着这个功夫揪住了他的把柄,只能解释,“过会儿就好了。”
薛清极拽着他的两只手腕儿,掰开他的手掌,嘴角扯起一抹笑来:“你从前就喜欢当这烂好人,分明是会疼的,却偏偏觉得反正是要愈合,疼过了便算了。”
“也没有。”严律让他说的有些莫名心虚,含糊地解释道。
薛清极松开他的左手,单掰着他布满纹身的右臂,拉到面前来半眯着眼细看,手指在他的掌心描绘着他的掌纹,掌纹却被那些自老棉体内吸出的孽气搅合的糊成一片。
他不等严律反应,原本还轻柔抚摸掌心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甲深深镶嵌进了严律的掌中,声音却还温和:“我以前做梦都希望你为我痛苦为我疼上一回,后来却发现妖皇身边的人和妖太多,总有许多人可让你疼痛,所以我总会思考,如何才能留给你最特殊最忘不掉的疼,好让你始终都记得我。”
对严律来说,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千年间都已疼到了麻木,久而久之那些痛苦都混为一谈,成了随便就能含糊过去且迟早都会忘记的小事儿。
他这几天逐渐理解了当年上神为什么告诉他忘得快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儿,他也的确靠着这点儿不知算不算是优点的特质过得舒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