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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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逼我穿一身儿红揍你,”严律说,“这喜庆颜色带的手劲儿你受不了。”
胡旭杰立刻闭上嘴,只敢用目光不满地控诉。
严律也不搭理他,躺在自己床上靠着枕头,咬上一根烟后才低声道:“他跟你不一样。”顿了顿,又说,“他跟谁都不一样。”
胡旭杰侧头看了他一会儿,摸着后脑勺道:“哥,我跟雪花刚谈恋爱的时候也说过这话。”
说完便挨了穿着一身红的严律的胖揍,手劲儿确实很大,胡旭杰感觉自己简直是被揍晕过去才睡着的。
山中的夜晚十分安静,跟严律出门,胡旭杰睡得总是格外安稳。
直到二半夜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
胡旭杰在黑暗中睁开眼,妖族的听力敏感异常,隐约听到这村中四处都传来急速沉重的脚步声。
大晚上的,山村里却有如此密集的脚步声。
一阵寒意传到全身,胡旭杰猛地坐起身,按亮了床头的小灯,见严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屋门口,正拉开门朝着门外看去。
胡旭杰刚想开口,严律便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蹑手蹑脚地穿上鞋,跟着走过去,顺着门缝朝外看。
昏暗中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只见对面老板侄子住的房间悄默声地打开,老板侄子从屋里慢慢走出来。
他走的姿势非常奇怪,好像是被无形的线提溜着,穿着拖鞋的两脚如踩在棉花地上,膝盖发软,却扔一步步走着,脑袋低垂,梦游似地在客厅转了一圈儿,忽然奔着严律他们在的客服挪了过来。
严律平静地看着这人一步步靠近,感觉到胡旭杰呼吸都停了,踢了他一脚让他别憋死。
老板侄子终于走到了门边,猛地抬起头,整个人贴在了门缝上,一双无神的眼睛从门缝里朝屋内窥视,嘴里呼出的热烘烘的臭气几乎扫在严律和胡旭杰的脸上。
门缝外老板侄子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透出一种灰冷扭曲感, 眼皮半耸拉着像是还在梦里,张着嘴呼呼喘气儿。
严律冷漠地站在门缝的另一侧,手把着门把手, 不急着关,但也绝对不会松开让门外这人进来。
老板侄子似乎也并没有进来的打算,直挺挺地扒着门缝站了几分钟后便掉头朝另一个方向走。
他的头仍低着,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 速度却很快, 眨眼就已经到了大门口,将落下的门栓拔开径直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出门,胡旭杰才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二半夜的没睡醒我还搁梦里呢, 他咋的了, 梦游?”
严律松开把着门的手:“你没听到四周的动静?哪儿有集体梦游的。老棉之前在这儿睡了一夜,第二天问的是‘村里有没有怪事发生村民身体什么样儿’, 估计也是睡到一半儿惊醒瞧见了什么。”
大门敞开,院里已空无一人, 只有山中冷月投下光亮。
严律拉开房间门走出去,还不忘把烟跟手机带齐全, 胡旭杰瞧他这么有条不紊的模样心里也稍稍安定一些, 紧跟着严律走出去。
俩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夜色中院外快速飘过一团白影,胡旭杰身上的汗毛全部竖起, 头发都根根炸开, 指着门口看着严律:“哥哥哥你看到没?刚才过去的好像是个妖,屁股后头有尾巴, 白色的!”
严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不耐烦道:“那是隔壁披麻戴孝哭丧的, 没瞅见裤腰带上拴的白布条都快掉地上了吗?”
胡旭杰挨了一巴掌,眼神清澈了很多,这才像是真睡醒了。
隔壁两盏挑在门沿儿上挂着的白灯笼如一对儿没瞳仁的眼,门洞大开,漆皮大棺材仍停在院儿内,守夜哭丧的孝子贤孙却已陆续自门里走出,和老板侄子一样晃悠悠地奔着一个方向前行。
跟严律擦肩而过时甚至并不抬头,好像并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
严律蹬着墙轻盈跃起,落在最近一户的房顶上,抬眼看去,月色给山村渡上一层冷霜,村中街道上人影憧憧,摇摆着身体汇聚而去。
除了脚拖踩在地的声音,夜游的山民们没有其他声响,既不交流也不侧目,在质感如银箔的月光中前行。
胡旭杰也翻身上来,看到这场景只觉得头皮发麻:“跟丧尸片儿似的,他们这是往哪儿去?”
严律眯起眼看向最远处已经快要融入月色的队伍前端:“应该是要上山,看这速度,不需要一小时就能走到了。”
在往山上去就只有山神庙了。
已经确认了这些村民没有意识,严律和胡旭杰直接以妖族的速度顺着村民移动的方向奔去。
山路修的不怎么样,村民却能在夜色中在狭窄的道路上快速移动,两旁横生出的杂草枝叶割伤小腿胳膊也并没有任何停顿。
山神庙笼罩在银绸的月色中,庙门紧闭,唯留门口一盏破败的红灯笼,似黑夜中吸引群蛾而至的火苗。
空气中夹杂着山林特有的清香与一股诡异的甜味,提鼻子仔细闻,倒有些像是果实腐败后散发出的气味。
古树伞盖般展开的枝叶遮天蔽日,在夜色中如巨大蛛网悬在头顶,树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斑斑点点的灵光碎片自枝叶与树干中渗出飘散。
树枝间垂下无数半透明状的丝线,在半空中漂浮游荡,莹莹浅光令这巨树看起来不似凡尘物,竟有种诡异的圣洁感。
胡旭杰甫一站稳抬头便瞧见这景色,惊叹道:“求鲤江的阵眼我也算见过了,那就是块儿快被垃圾淹了的破石像,这个看起来就气派多了,跟魔幻电影儿似的。”
伸手要去拽伸到跟前的一根游丝,却被严律一把拉住。
“当年坎精钻入地下,认定周遭地下更深处有上古时期的灵气残留,仙门便挪来此树,树根会不断向有灵气的方向深挖生长,作为阵眼便会为大阵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供养,因此常有灵力泄出是正常的,现在已算少的了,毕竟这山的环境也不如以前了,”严律用烟头烫掉向自己伸来的游丝,皱眉道,“但我以前从没见到这些跟触手触须似的东西。”
游丝被他的灵火一碰,“刺啦”一下蜷缩萎靡下去,跟让打火机撩了的发丝似的。
胡旭杰还没来得及问这东西是干嘛用的,便见游荡的村民已经爬到了山神庙,游丝自发飘散开,落在每一个接近古树的人的身上和头上。
丝线一搭上人,那副柔弱飘荡的模样便迅速一变,猛地扎进众人的头皮、面部和脖颈等处。
这扎入的狠劲儿好像树根倒悬在了外部,把人当做了土壤似的牢牢抓住,牵引着这些人继续朝前走,直至围绕着巨树成一圈儿。
这些人好像全没痛感,麻木地跪在砖石地上,双手合十弯下腰去,将素日高昂的头颅深深低下,唇齿微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