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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脑部寄生虫
弓形虫
“toxopsa gondii nille & anceaux,1908,刚地弓形虫,简称弓形虫、弓浆虫。寄生于人和许多种动物的有核细胞,是一种能够引起人畜共患的弓形虫病。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它们能够改变被它们寄生的生物的感觉与性格。于是,美国生物学家凯文·拉弗蒂提出过一个理论:地球上几乎有半数人间接地感染过这种寄生虫。那么,我们也可以说,弓形虫可能在某些我们不得而知的领域里,改变了整个人类的文化。”古大力说到这里,声音在慢慢变大。属于他独特的魅力,开始散发出来。
“继续。”我点头赞许着。
古大力清了清嗓子,看了坐在他旁边瞪着眼睛看他的邵波和八戒一眼:“我们都知道,老鼠害怕开放的空间,能够本能地躲避电击。并且,老鼠对它们的天敌——猫,更是闻风丧胆。作为一种原生生物,弓形虫对于老鼠这一宿主行为的影响,是最为微妙的。它们寄生到老鼠的脑部后,会选择性地攻击老鼠的杏仁核,令可怜的老鼠们,开始到处追寻猫尿的气味,并进一步想要亲近它们的天敌——猫。除了这一点以外,老鼠的任何行为习惯,都不会被改变。可惜的是,唯一的这一点改变,对于老鼠来说,就是致命的了。”
“那这是为什么呢?总要有个科学解释吧?”八戒插嘴问道,表情俨然是《走进科学》节目里面某位憨厚的农民。
古大力很受用,目光和蔼地看了八戒一眼:“因为弓形虫的最终目标宿主是猫。我们明白这一点后,对于老鼠为什么有了这种改变就容易理解了吧?”
“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些寄生虫的某些神奇本领。好像是一种叫作铁线虫还是木线虫的玩意儿,它们就能够驱使宿主跳进水里溺水而亡。目的也很简单,因为它们需要在水里进行繁殖。”邵波一本正经地说道。
古大力又用和蔼的目光看了邵波一眼:“那是铁线虫,英文名是horsehair wor。你刚才所说的跳进水里淹死的宿主不过是它们的第二代宿主而已。它们在水里繁衍出后代后,先是感染第一中间宿主——可怜的淡水螺。接着,淡水螺会爬向危险的岸边,将自己搁置在容易被捕杀的地方,最终被铁线虫的第二中间宿主吃掉。这样,铁线虫就能够顺利地进入下一个宿主体内。”
“哦!”一旁的八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他蹦出一句:“难怪很多饭店都有炒田螺吃。”
我白了八戒一眼:“大力,继续说说弓形虫吧,它们对于我们正常人类有些什么奇怪的作用?”
“行!”古大力点头,并望向我。他的眼神中再次闪耀出我不愿意看到的和蔼与亲切,宛如一位普世的学者望向好学的孩童:“沈医生,首先一点请你放心。人被弓形虫寄生后,绝对不会去追寻猫尿,也绝对不会令我们爱上猫尿的味道。”
说到这里,他的鼻头抽动了几下:“毕竟猫尿的味道太恶心了,就算阴干了,也很难闻。”
八戒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家伙肯定专门去闻过。”
古大力似乎并没有听到八戒的话。他站起来,双手放到身后,如同学者般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感染了弓形虫的人更容易患上精神分裂症和神经过敏症。他们发生车祸的概率,是普通人的6倍。并且,他们比普通人更具备冒险精神,想要从事刺激与惊险的各种挑战。”“完了,邵波。”八戒望向握着雪茄烟头的邵波认真说道,“很明显,你脑子里有寄生虫了。而且还是弓形的。”
邵波瞪眼:“滚,你脑子里都住蛆虫了也很明显。”
八戒为自己脑子里住满了蛆虫的玩笑话逗得很是高兴,咧着嘴得意地笑着。
古大力也笑了:“蛆基本上不太可能进入活着的人的脑子的,死了后就另当别论,腐尸是蛆蝇的最爱。不过你还别说,非洲是有一种叫作采采蝇的生物,它们会感染一种叫作锥虫的病原体,之后再通过采采蝇感染给人类。锥虫病也会改变人的习性,令人嗜睡,打不起精神来……”
“大力,有点跑题了。”我打断道,“我很想知道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通过某些简单的手术,将弓形虫放进普通人的脑子里呢?”“非常容易啊。”古大力冲我点头,“不需要什么手术那么麻烦,你直接找一只被弓形虫寄生了的猫的粪便吞下去就搞定了。况且……”
他皱着眉又想了想:“应该不用吃太多,一两颗就可以了。新鲜不新鲜也都无所谓,那种寄生虫的孢子囊生命力顽强得很。咦!沈医生……你怎么突然间开始问这个问题啊?难不成,你也感染了弓形虫,才造成了你这两年性格的变化?”
“我只是突然之间想了解一点而已。”我小声应着,将那封已经下载下来的邮件彻底删除。我的脑子里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岩田说的故事属实,那么乐瑾瑜就很可能做过这么一次疯狂的实验——将弓形虫放进了某位活着的人的脑子里。只是,她做这么个举动能够有什么样的收获呢?
有吧!首先,她应该会有一本厚实的笔记本,记载了这次实验的全部过程。笔记本的后半部分,应该满满的都是被实验者性格的改变。而另一个收获,或许就是对方性格的改变,对她有着某些实质性的好处……想到这儿,我打了个寒战,手臂的皮肤上浮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因为,能够让她觉得需要被人改写性格的人,我,绝对会是最有必要的一个。
我不再出声,打开了网页的搜索功能,输入了“弓形虫”这三个字,浏览着这种神奇寄生虫的各种信息。邵波他们仨也没再搭理我,他们轻而易举地在新话题的基础上绕向了遥远的地方,并快乐地聊开了。
在各种弹出的网页上看了十几分钟后,我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乐瑾瑜在苏门大学的时候是做学问的,那么,她的研究课题,最终应该都会形成论文才对。于是,我又一次打开搜索栏,在上面输入“苏门大学弓形虫”这几个字。
并没有跳出与这几个字匹配的网页,但有一个链接里,却有被分开了的“苏门大学”与“弓形虫”这两个名词出现。我将之点开,是个来自某孕妇保胎论坛里的帖子。一位准妈妈,害怕肚子里的孩子感染弓形虫,但是又舍不得家里养着的宠物。下面的回复里,便有一位先天性弓形虫患儿的母亲,她回复了很大一段自己的经历——她当时不听学医的朋友劝阻,执意在怀孕期间,每天我行我素与自己的猫咪搂到一起,最终生下了患病婴儿。也就是在这段留言里,她提到了那位劝她的朋友是在苏门大学读研,并在苏门人民医院里面做一些心理咨询的服务。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她说她的这位朋友姓苏,对弓形虫的了解非常熟稔。
这段留言的最后有一个手机号码,是留给提问者的——这种病友论坛或者病友群里面人们互相留下联系方式是很正常的。留言者这么写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或许我无法说服你,但是你如果需要,我可以介绍你跟苏医生聊聊,他对弓形虫非常了解。可能,他能够给你一个让你肚子里的孩子与你养的猫咪得以兼顾的好建议也说不定。
我拿出了手机,将这个号码输入。帖子是6年前的,当时文戈还在,我的世界还温馨甜蜜。每个清晨,我们会一起起床去跑步,会亲吻后再去上班,会一起回家,会一起做饭、吃饭、看夕阳、看电视、看书、拥抱、亲吻、缠绵……我自嘲般的苦笑,将电话拨了出去。
“喂!”对方很快就接听了,声音懒懒又低沉。
“你好,我是在母婴论坛看到了几年前你的一个回复,所以冒昧打给你,想了解一些关于弓形虫的问题。”我尽可能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显得像是一位尽职的准父亲。
“母婴论坛?”对方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她自顾自地“哦”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现在不想和你聊这些问题。”她再次顿了顿:“要知道,我以前那个孩子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请你谅解一个不够称职的母亲将某些东西深锁起来。是的!我不想再提这些了。”
“请等一下。”我感觉到她想挂线,连忙对着话筒说道,“我看你的帖子提到了一位对弓形虫很有了解的姓苏的医生,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将他的手机号码发给我呢?”
“抱歉,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了。”那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并不快。于是,我明白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她并没有想马上挂掉我的电话。又或者,是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柔和的声音与诚恳的语气,让她觉得拒绝我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况且,他也不是医生,只是当时和我前夫一起,在市人民医院做过一些采样、实习的工作。”女人很认真地说道。
“哦!”我拉长着尾音,并试探性地问道,“方便告诉我这位苏先生的名字吗?”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开始快速跳动,好像即将捕捉到某个真相一般。
“我不太记得他的名字了,他很少来我们家,尽管他和我前夫关系很不错。我记得他们有一个叫作什么社的心理学研究小组,他与我前夫,以及一位姓乐的、在苏门大学教书的老师,三个人差不多每个周末都有一天会聚到一起,一聊就是一整天,不知道都聊些什么。”
女人的这番话让我越发激动起来:“姓乐的老师?是女老师吗?”
女人应道:“是,而且挺漂亮的。”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我追问。
“好像是三个字……不过,不过我也不太记得了。要知道,在和泽汉离婚后,我的记忆力变得出奇的差,很多很多以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泽汉?”我似乎在这段对话中,找到了意外的收获,“你的前夫不会姓蒋吧?”
“你怎么知道的?”女人也很惊讶。
“哦,我也是苏门大学毕业的,蒋泽汉是我师兄,在学校里面见过几次。”我说谎解释着,“要知道,我的记忆力还很好,对身边经过的各种人的名字都记得很清楚。”
“是吗?”那女人小声应着,紧接着,她说出的话却让我握着手机的手快速抖动起来……
“这位先生,我看你的来电号码是海阳市的。其实,你还可以找他们这个心理学研究小组的另外一个朋友聊聊,那个人好像就在海阳市,而且也应该对弓形虫有很多了解。”女人很认真地说道,“这个在海阳市的人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的名字很特殊。因为,他和海阳市那位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的名字一样。”
她顿了顿:“是的,两个字都一模一样,叫邱凌。”
我的心跳明显加速了。我近乎慌乱地将椅子往后转动,不让邵波等人看到我的模样。我甚至咬了咬嘴唇,咬得很用力,并在疼痛感传送到大脑后,才沉声道:“我想,我想我知道你前夫这几位朋友都是谁了。”
“你如果认识泽汉,就确实有可能认识他们另外两个。”女人应着。
“他们是苏勤和乐瑾瑜。”我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