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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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有飞禽、游鱼以及繁衍的权利。
到第六天,陆地上的生物开始各从其类。接着,亚当睁开了眼睛。
亚当说:“我万能的上帝啊!你让我成为万物之灵,但是我依然孤独。我愿意用我身上的一根肋骨,换一位美丽的同伴。”
于是,有了夏娃。亚当与夏娃亲吻、缠绵。最终,有了我们整个人类。
到第七天,上帝累了,他去休息了。所以,我们才得到了一个礼拜日,可以放下工作。
乐瑾瑜还活着吗?她那散发着芬芳的美丽胴体,是否还温热呢?我不敢想象她与邱凌在一起后会发生什么,甚至我一度祈祷,希望她是邱凌的一个一直隐藏得很完美的同伙。那样,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我照常上班,照常下班,但是我推掉了所有的病人,一个人有点木讷地坐在诊室里。我来回走动着,捕捉着每个病人在这房间里有过的各种不同的坐姿,感受着他们各自的世界。陈蓦然老师好几次提出想和我聊聊,在我的诊室或者去他那边,都被我婉拒了。彼此都是心理咨询师,那些方法方式在彼此眼里,反而会激发骨子里的不屑,进而迸发出逆反。这一点,陈蓦然老师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他也没有勉强,摇着头离开。
必须承认,其实我们心理咨询师这个行业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可避免地有着各种不同的心理障碍。我们每天端坐在一个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拉着深色的天鹅绒窗帘,开着柔和并不刺眼的灯。我们会举止优雅地点上香薰炉,就像个蓄谋已久的巫师。接着,我们会用假面面对我们的病人,仿佛真实世界里的我们不曾经历人生的欢笑苦楚带来的激动与心痛。或者,我们不过就是一块软软的无力的海绵,我们也没有真正的法器让人们的心理疾病快速痊愈,甚至我们连出具处方药的权力都没有。好吧,那就让我们这些海绵开始吸收吧……
阴暗的、忧郁的、仇恨的、恶心的……所有所有的负能量在我们狭小的房间里弥漫,我们依然要微笑与缓缓地引导。之后,病人一个个得到了释放。他们走出诊室的门,眯着眼睛重新打量阳光。而我们,还是在微笑着,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我们转身,我们沉默,我们开始用我们的专业知识,来磨掉刚刚吸收来的不应该被留下的负能量。
真正遍体鳞伤的,又究竟是谁呢?
上帝创造了世界,用了六天。乐瑾瑜离开我的世界的一刻,是六天前的午夜1点……我独坐在客厅,望着墙壁上文戈的相片,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个女人。
时钟过了12点,第七天到来,上帝创造完世界,开始休息了。
就在我还处于这极度低迷状态时,手机却突然响起,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依然迟缓地伸出手臂,纳闷着谁会在这午夜1点打电话过来。但紧接着,我从椅子上猛地站起……
是乐瑾瑜打过来的。
“瑾瑜!你在哪里?”我急迫地问道。
那边没人说话,但是隐约能够捕捉到鼻息声。
“是你吗?瑾瑜,是你吗?回答我。”我大声说道。
还是没人说话,但机器的轰鸣声响起。
“是邱凌吗?你是邱凌吗?回答我。”我再次说道。
机器声停止了……
“嘿嘿!听到这机器的声音吗?沈非,这是一柄崭新的电锯。我以为现在的电锯还会像电影里面一样发出悦耳的马达声。目前看来,我错了。”
说话的是邱凌。
我近乎疯狂:“你想做什么?邱凌,你够了,乐瑾瑜与这一切都无关,你不要伤害她。”
“哦!你在命令我吗?我建议你还是选择求我吧!”邱凌似乎在笑,“用你所掌握的最华丽的词藻,看看能不能打动我。”
客厅里握着手机的我莫名地、下意识地跪到了地上:“邱凌,我求求你,别伤害瑾瑜。有什么你需要的,冲着我来就可以了,她与这一切都无关。”
“不,她怎么可能会无关呢?之前我觉得,她可能真没有太多干系,乐瑾瑜不过是个迷恋你这么一个衣冠禽兽家伙的傻孩子而已。可这会儿给你打这个电话的过程中,我欣喜地发现,她与你我,与你我共同的文戈,都有着很大的干系。因为……因为她是你辜负文戈的铁证……”邱凌的声调开始提高了,有点透着尚午的那种味道,“嗯!这个铁证应该算人证,还是物证呢?”
“邱凌,我求你了,放过乐瑾瑜。我求你了。”我开始变得语无伦次,“我求求你了,求你了。”
“等一下,沈非,你别打乱我的思考。对了,她现在应该还算人证。不过,如果她失去了生命的话,那才算是物证。沈非,你不是在犯罪心理学方面有不少心得吗?那你对于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应该也有了解才对,你说说,我这样理解对不对呢?”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发颤,就像每次陷入对文戈的万般思念时一样。我深吸气,深出气,眼泪却夺眶:“邱凌,你需要我怎么样做?怎样做才能让你放开乐瑾瑜。”
“沈非,看来我也不需要请求你别报警了。这一刻,我在郊外废弃的电梯修理厂,这里是……这里是第三修理车间。从你家开车过来,40分钟够了,其间有13个红绿灯,那么你有13次机会对着红绿灯扬起脸,让你的警察朋友之后在监控中捕捉到你失态的表情。对了,这一路上你还会经过六个银行和一个超市,这六个银行和超市门口都有摄像头,如果你将车开得靠路边一点的话,它们都能够将你记载下来。”邱凌顿了顿:“沈非,你看,我为了给文戈复仇,做了多少的功课。整个城市的监控探头,在我脑海里面,就如同布满星辰的天空,没有一个会被我遗漏。”
“行!我马上过来。”我边说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邱凌打断道,“沈非,你现在还要做一件事情。我需要你给你的那位警察朋友发个邮件,告诉他你接到了我的电话,要你来电梯修理厂找我。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你常用的邮箱是e邮箱,这个邮箱有一个功能,是可以延迟发送。所以,我希望你将发送的时间设置为58分钟以后,因为从市局到电梯修理厂要用的时间只是22分钟,再加上你发邮件5分钟。那么,你我就有45分钟的时间聊天,正好是一次会诊的时间长度。我想,已经够了。”
说完这句,邱凌径直挂了电话。
我如同被他远程操控着的木偶,快速按照他的指令,将邮件写好。当我在收信人地址位置输入李昊的名字时,我有短暂的停顿。是的,我在犹豫,是不是应该现在就通知李昊,让他能够及早采取措施,看看有没有可能提前救出乐瑾瑜。
但我很快就否决了这一念头,因为邱凌的可怕……他,总是能够像一位生活在我世界里的幽灵,掌控着我的一举一动。况且,这七天时间里,一个如他一般严谨与心细缜密的家伙,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布置好很多陷阱与阴谋,来完成今晚他要上演的节目。
我走入电梯,快步走向我的车。我启动,加速……
我按开了车窗,已经中秋时分了,寒意较之前更甚。这一丝丝的寒意,又好像潜伏在暗影中的猛兽所释放出来的箭矢,一一击向我的颜面,并顺着我的衣领,刺入我的身体。我眼神发直地望着前方,脑海里满是乐瑾瑜那张浅笑的脸,空气中似乎也依然有依兰依兰花的芬芳……
最初,上帝创世以前,是没有这个世界的,混沌一片。那时候,没有生命,自然也没有知觉,也没有情愫。那么,也没有烦忧,没有苦恼、爱与仇恨。
38
废弃的电梯修理厂在夜色中沉睡着,门口的路灯到此戛然而止。
我放慢速度,将车朝着工厂深处缓缓开动,前方某个楼层有着微弱的光。我明白,在那个位置,邱凌应该正站在窗边,冷冷地望着我。而他这一刻的心思,又究竟是如何勾画的呢?
我不可能揣测得到,尽管我每天的工作都是揣测别人的心思,最终却发现,我连身边最熟悉的人都没看透。
我停好了车,抬头,朝着那有光的位置看了一眼。那么,我能否看得透你呢?邱凌。
我看不透他,正如这一刻的我压根连他的身影都无法捕捉到。尽管,我是站在暗处尝试寻找站在明处的他。
但我又知道,邱凌是能够看到我的,尽管这一刻的他站在明处,来打量黑暗中的这个我。
楼梯间的墙壁上有着很大的几个红字“第一修理车间一楼,以此类推”。于是我再次抬头,亮光的位置正是三楼,我与邱凌即将对决的战场,应该就在三楼的第三修理车间里。和整个黑暗厂区一样,楼梯间也是没有灯的,我将手机的电筒按开,朝上大步走着。可就在走出七八个台阶后,我发现地上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脚印。我停下,开始尝试捕捉。因为积尘的缘故,所以我很容易分辨出地上有过的痕迹。
是一个女人的脚印和一长串连着的一尺多宽的拖痕。我脑海中快速浮现出乐瑾瑜那一度出神的眼神与那柄随身携带的解剖刀,紧接着,四周空气中的各种分子似乎在还原什么——一个女人拖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在往上行走……
我有了一个大胆到几近疯狂的质疑,但这一质疑并未让我驻足琢磨。因为我知道,乐瑾瑜的思想深处,肯定蜷缩着某些并不阳光的念头,这一点,我能完全确定。那么,她会不会因为这些念头,而要尝试掳走一位让她很感兴趣的精神病人,并举起她那柄锋利的解剖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