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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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晏不是很相信。“死不了”和“没有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不是没死就等于没事啊。
“这雨要什么时候才会停啊?没完没了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卿晏低声自言自语。
“这是对我的惩罚。”津哥道,“如果我不实打实受些伤,流点血,天道不会善罢甘休的。”
卿晏皱起眉:“你都流这么多血了,天道还不满意,还想怎么样?”
“还不够。”津哥轻声道。
“与死在我剑下的亡魂相比,实在太轻了。”
他的语气仍然没什么波澜,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歉疚,只是声音放轻了许多,好像怕惊动了什么。
卿晏默默托着那一抹掌心焰抱膝发呆。他之前听过这事,和到现在也无法把“杀孽”和津哥联系在一起,卿晏不是喜欢刺探别人隐私的人,但此刻顺着这话音说了一句:“可我觉得你不像是滥杀无辜的人。”
津哥没吭声。
卿晏也知道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人不可貌相,看着长相纯良无害的,并不代表真的表里如一,内心也是如此。
津哥不可能在这事上蒙他,没必要,要真要撒谎的话,也得往好的方面说谎,没有自己抹黑自己的。他抿了抿唇,又说:“就算,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天道怎么还一直抓着以前的事不放?”
说着,卿晏顿了一顿,问:“津哥,这次不是你第一次渡劫吧,这样的雷劫,你以前经过几次?”
津哥道:“记不清了。”
那就说明从前有过很多次了,这都多到数不清了。卿晏说:“这么多次,早就该还清了。就算这些惩罚跟人命不能对等,可就算天雷把你劈死了,那些人也活不过来了啊。”
卿晏并不知道他的过去,只是捡好听的废话来说罢了。那可是天道降下的惩罚,津哥一个大乘期修士都无可奈何,他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能有什么办法。
果然,听了他这些废话,津哥没接话。
浓睫长垂,他满身是伤,却露出了一种近乎悲悯的神情,长久,那薄薄的眼皮才轻轻掀起,目光清冷而柔和,凝聚在卿晏脸上。
“你不介意么?”
“嗯?”卿晏连忙摇头,“当然——”
“你现在又不那样了,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相信,就算你以前做过那些事,肯定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卿晏低声说。
“你还救过我的命,教我剑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你真的杀人了,我也不可能讨厌你的。”卿晏声音轻轻的,一副安慰朋友的真诚口吻,“我跟你相处了这么多天,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
滴答,滴答。山洞顶壁上的水珠断断续续地滴落,一层石壁将外间的雨声隔开,隔出了一方独立的小小天地,雨声遥远而模糊,倒显得这里更静谧了。
水珠啪嗒掉在卿晏额头上,激得他眉目清凉。
良久,津哥才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回复。
他忽然倾身靠过来,卿晏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感觉腰间被轻碰了一下,津哥的手横在他腰间,他就从人形靠枕变成了人形抱枕。
卿晏顿时浑身一僵,被这么抱着有点不自在,但又不可能直接把人推开,手抬到一半,停在半空,推也不是,收也不是。
看到了他的动作,腰间的那只手不仅没收敛,反倒更紧了几分,肆无忌惮的。
“别动。”津哥偏头,重新把头埋在卿晏的颈侧,漆黑发丝垂到了卿晏的衣襟上,他还是那个理由,“我头晕。”
暴雨持续下了一整夜, 到黎明时方才渐止,所以他们也就在山洞里待了一夜。
在这样又湿又冷又硬的地方待一夜,实在是一种折磨。卿晏被津哥那么抱着, 虽然别扭,根本不能动弹, 但渐渐地也觉得这样依偎着, 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身上暖和了许多。
他的灵力并不稳定, 而且卿晏还是个生手, 第一次用,掌心焰摇晃闪烁,很快就又灭了。
雪阵在小臂和小腿上留下的几道伤还在, 卿晏只撑着胡乱擦了药, 便任由掌心焰熄灭,没再燃了。
全程津哥都圈着他, 手没松开, 卿晏不能时时检查对方的状态, 而且津哥也一贯淡然处之,就算受伤了, 也神色不惊, 看不出什么来。
可能的确是流了太多血,晕得厉害。
待在山洞里无事可做, 雨声持续, 单调且规律,卿晏渐生睡意, 不知什么时候就迷糊了过去。
早上醒来时, 整个人几乎都是窝在津哥怀里的。虽然寒疾未再发作, 但他本身体质就十分畏寒,睡着的时候不自觉地朝对方靠近。
他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清浅微弱的天光从洞口漏进来,依稀照亮了狭窄逼仄的山洞。雨声渐小,淅淅沥沥,不再如末日来临一般狂暴肆虐,而变得柔和可亲。
卿晏动了一下,却发现横在腰间的手箍得很紧,铁钳一般,根本挣不开。
“……”卿晏试了一下,垂下眼,无奈地弯了弯眼角。
他看到自己衣襟上大片的血迹,不是他流的血,但是这样相拥一夜,他衣上都沾上了津哥的血,干涸之后,颜色暗了些,变得皱巴巴脏兮兮。
沿着自己腰间那支胳膊,卿晏半扭过身,伸手往上摸索,想借着幽微的光线看看津哥的伤势如何了。
但伤倒是没摸到,卿晏指尖刚触到对方腕上的檀木佛珠,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就突然被反握住了。
津哥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瞧着卿晏,里面一丝惺忪睡意也无,眉目清明,幽沉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现在的模样也不怎么好看体面,脸上身上的血迹干涸,狼狈痕迹还在,他们现在一样脏兮兮的,但是津哥的神情仍然淡定如常。
“……你醒了。”卿晏动作一顿,本来坦荡得很,但被这直勾勾的目光一看,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耍流氓被当场抓住人赃并获了似的,他撇开视线,说,“雨好像停了。”
“嗯。”
津哥淡声应了下,仍然揽着卿晏这个人形抱枕靠在石壁上,姿态散漫,没什么动作,只是握着卿晏的那只手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着,将卿晏腕边的一小片冰冷皮肤搓得微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