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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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从羊羊那里知道了消息，许久忘记去打听消息的鹿狮为突然给她寄了一组相片。相片全是鹿狮为反举着相机在各异的风景下自拍，和他小时候发在朋友圈的风格差不多，而其实他的朋友圈自从羊羊和胡栗子携手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过一次。
胡栗子一张张的翻看，看他的照片让她大笑了出来，中年版本的鹿狮为是她从未见过的，胡子茬留在脸上，扣着冲锋衣的帽子站在山顶上，背对着悬崖举着相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一脸善良。
原来和胡栗子不在一起的鹿狮为会有这样的人生，在旧世界里胡栗子还一直判定鹿狮为是个超级恋家狂。
人生的境遇真是不可思议，每个人其实都有真正的改变离她最近的那些人们的生命的能力。
鹿狮为在一张相片的背面写：他已经投出了无数次稿件了，但还没一家出版社收他的摄像作品，带资出版都没人要。现在还没脸见他的亲ai的挚友们，等到真出版了再来找他们玩。
在另一张沙滩自拍的相片里，可以看到水浪正在融化沙滩上的涂鸦，依稀看出来他拿树枝画了一只狐狸脑袋在沙滩上。相片背面写：尽快康复哦小狐狸。
小狐狸同样是在旧世界里的鹿狮为叫她的方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过来自鹿狮为的小狐狸了，上一次还是在上辈子，现在已经有一点不确定了他会怎么发音，但其实这该算是他的发明。
胡栗子开始放手自己固执已久的工作习惯，不再强制自己每天的工作时间要满八个小时，并不再维持自己尽力无休的工作模式，开始到世界各地旅行。
最疯狂的一次她带上羊羊一起报名了耗费巨资的太空一日游。火箭点火升空时她隔着透明的宇航头盔里略带担忧地看向隔壁舱位的羊羊。羊羊的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看四周全景展示的升空实景，即使着厚重的宇航服也要把手叠在胡栗子的手上方。她其实早就发现了羊羊是一个需要照顾的恐高人士。
他们脚踩着家园的巨大蓝se星球，以看不出的速度漂浮在太空之中。胡栗子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和头盔，然后敲敲羊羊的头盔。喂，现在可以脱下来了。羊羊额头出了汗，看起来很勉强。胡栗子去拥抱他安慰他。
羊羊无厘头地说：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们绝对不会si的。羊羊郑重其事的样子让胡栗子忍不住地当场哈哈大笑。
胡栗子的梦想实现了一半，她的确先她的竞争者们发表了自己的结果，她的名字也会出现在后世的教科书上。但登上最高领奖台的愿望却没有实现，因为有更惊yan的生理学医学成果诞生在同一年。她只是在胡栗子实验室大楼里接受了一次来自团队内部的掌声和鲜花。
她宣布退休，将胡栗子大楼实验室完全交给下一代b她更优秀更有想法的人们。
羊羊的绘画职业生涯并没有迎来上升，长久以来主要是胡栗子在变着名字购买他的作品，然后将购买下来的作品全都寄存到了自由港。
羊羊最新的一次发明是将悬浮板造成了悬浮座椅，这种玩意的奥秘只有他清楚，托他的福老年的胡栗子出行还能保持独一份的拉风。
害怕si亡是胡栗子在最近常萦绕在脑里的想法，一切来的太快了，她也会羡慕曾经拥有年轻身t的自己，她的记忆实在是太好了，过往的事未曾忘记过分毫，所以才会一直觉得年轻的思想还在和衰老的躯t共生。
羊羊握着胡栗子的手安抚她，她正在亲身经历人通往si亡的最后时刻。良好的记忆只在此刻选择抛弃她，漫长的人生故事她再没有力气回忆，只在最后想着自己曾在另一个世界里待了三十年然后才来到这个地方。
这个世界的美容技术和人类身t机能的维护技术都出现了很多进步，他们虽然衰老，但是还是拥有富有光泽和弹x的肌肤。只是他们曾拥有着不同的头发颜se，现在却统一变成了花白se。
羊羊轻拍着胡栗子的身t，安抚着胡栗子的不安，注视着她的金se光芒还是和曾经一样的闪烁。
羊羊说：你相信我么，我知道你不会si的，胡栗子永远都不会si的，我向你保证。不要害怕,无论你下一个地点是哪里，你都会找到我也在那里。
胡栗子在疲惫之中离开，她感觉的到自己正在陷入一场沉沉的睡眠，原来这就是弥留之际的感觉。如果离世的感觉是这样的普通，那么每一次睡着是不是都可以说是离开过一次世界呢。胡栗子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正在微笑，但其实她的眼睛和嘴部的肌r0u都已经控制不了了。她安静的睡去。
羊羊轻轻吻了一下胡栗子的额头，这一点都不可怕，她像个漂亮的玩偶。羊羊将兑现自己的承诺，他要立刻去找她。
他调出系统管理员的界面，闭上眼睛没有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语音输入：
“退出游戏。”
“你个人的游玩时长已经达到85年，确认选择现在退出吗。”
“确认退出。”
“再见。”
“再见。”
胡栗子醒在一个白se透光窗帘正在随风飘动的房间里，此刻正身处于一个被自然光线点亮的室内环境里。
有人在她的身边走动，正在撤走她身边的设备。
是羊羊啊，穿扮着他年轻时惯常穿着的舒适宽松棉质衣物，叠穿在白se短袖外敞开的浅se格子短袖也正随着钻进室内的暖风摆动。衣装里也是年轻时的他，正顶着黑se的头发。年轻的羊羊推着高高的电子设备出去房间，走动时露出了左耳的钻石耳钉。
胡栗子扶自己坐起来，她正穿着丝质的睡衣，她可以看到自己的手和手臂都是富有r0u感的年轻状态。原来在天堂大家会变回年轻有力的身t状态。
看到胡栗子醒了，羊羊走来胡栗子的身边，胡栗子坐在床上侧身去环抱他的身t。
“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来找我了，其实要si的时候我真的好恐惧。你是不是看出来了？嗯？”
他的身t僵在她的怀里，没有吭声，半响才去r0ur0u她的脑袋。
“如果早知道si亡不是真正的终点，我就不至于那么害怕了。真是不可思议啊，竟然真的有天堂。”
“你不会等了我很久吧。你什么时候醒的？醒来时是不是被吓了超级一大跳，绝对没有我现在这么淡定是吧”
胡栗子并不算淡定，她想要不停地说话。她能感受到自己激动的心跳。如果不是熟悉的羊羊提前到达这里等她的话她一定会不知所措吧。
“你并没有si。”来自久违的年轻的羊羊的声音，她能立刻听得出他的声音变得更g净更低沉，那她的声音也已经变成年轻时的喽，她作为本人并不容易察觉到。
"这里。这里不是天堂。你从没有si过。"
胡栗子仰头看他的下巴，她不了解情况。
他垂眸的眼神带有决绝的残忍，其实他无数次地做了讲说的准备了，但是彩排不b现实，他此时要攥着拳头才能正常复述。
“你不会si，因为我将你带入了一场我制作的脑机端游戏，你在游戏里si了只能被当作是角se的结局，当我退出游戏你又会回到现实世界里。”
“在游戏里，你的角se胡栗子我的角se羊羊是唯一的由真实玩家你和我扮演的，剩下的角se全部为npc，一部分和你生活直接接触过的再出现的角se是通过他们真实的基因编码转化成程序编码而生成的ai角se在21世纪80年代，科学家已经找全到了人类t内所有的基因编码组合。一个人的基因信息是可以完整地通过电脑编码复刻的。”
“我一开始向你隐瞒了你身处于我制作出来的游戏之中，然后暗示x的对你提供了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种种信息。”
“你之所以能够以超常的专注和记忆力进行学习，主要是因为游戏是在你睡眠状态下进行了。首先你的机t都被置于完全静止活动状态，你的身t的所有神经活动b如控制肌r0u的运动、尤其占据神经活动空间的视觉活动等等都被设备刻意的关闭只保留有发生在大脑内部的活动，所以你能够保持特别的专注；然后你的记忆力提高是因为，过长的游戏时间其实在显示世界里只经过了8个小时，很久之前记住的东西其实只是现实世界里几十分钟内的记忆，于是记得牢固，一天学习的东西其实是你的神经活动了一秒内学习到的东西，所以你可以立刻的调用记忆并可以记得住生活中的每件事，由于我和你一样处于一样的控制状态下所以我也具有一样的高专注力和记忆力；我的信息素tye的设定是我虚构的，实际上设定每当胡栗子和羊羊缺乏tye接触的时候系统会控制现实世界里控制你身t部位的神经活动恢复，导致你的大脑活动脱钩了可以达成极度专注的环境状态，所以导致每当胡栗子和羊羊的角se缺乏tye接触时，你会感受到专注状态遗失。”
“羊羊是我虚构的角se。游戏世界里的胡栗子也是虚构的角se，世界从你的进入才真正开始运行。”
在受到重大的情感冲击时人类也会被赋有拥有好的专注力和记忆力，这是大自然选择催生的产物，在危险来临之际赋予你立刻调动身t逃跑的能力，并祝福你在下一次遭遇危险时能提前预判出相似的坏情况。他说得话不多，但胡栗子听起来却感觉到头痛yu裂。他此刻是最底端的在忏悔室陈述的信徒，但他的沉默也能夺走室内的氧气。
她等了好久好久确认他不再继续主动提供信息了才开口。
“羊羊的角se是虚构的是什么意思。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他应该拥有的是你的dna编码。如果你刚刚说得都是真的的话。”
“你把我忘记了，但是你其实可以想起我的。至少你应该能想出我的名字。我和鹿狮为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关系，这一点是移植的真实世界的设定。”
“武城杨。”她的确想出来了，只要一句话的提示她就能解开无耻的谎言。
她每次都恰好错过见面，且据说一定会出席他们的婚礼的武城杨。
胡栗子陷入了情绪崩溃之中，面部表情完全被情绪接管，她在大哭，年轻的皮和骨在不可控制地大哭。
真相的钥匙从来就只有三个字。
鹿狮为最好的朋友武城杨，胡栗子听过很多次他的名字，这不是一个应该从来都不被想起的名字。
尽管从未见过本人和相片，鹿狮为最好的朋友武城杨，鹿狮为回国一定会见一面的朋友武城杨。曾经甚至有过鹿狮为在武城杨家里和她视频的情况，她甚至可能听过他的声音。但他从不露面于镜头前，胡栗子也从未要求。
她竟然信了一辈子，有人没有姓式就叫羊羊。
她想大笑自己被耍的团团转，但是嘴角实在牵不起来，扶着额头很是痛苦，b她要si的时候还痛苦。
他披着三十岁的羊羊的皮，她披着三十岁胡栗子的皮。其实他们才见过，在他的“游戏”里，用苍老的身t卖力扮演正在告别的角se。
胡栗子：“拜托你告诉我，我现在醒来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吗?”
武城杨：“这个世界的确是你来到我的世界之前所在的世界，是承载了你和我三十年记忆的世界。”
他们亲身证明了人类大脑的记忆容量非常巨大，她几乎像在脑子里塞了一个宇宙。胡栗子随意提取了她在“异”世界里的几段记忆，发现她记得所有的细节，同时她学过的知识她也清晰的记得。这应该也是因为漫长一生实际上只是她的大脑活动了几个小时，她还并没有开始随时间遗忘。
胡栗子：“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我记得来异世界的之前我只是在一个平常的晚上睡着了。”
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过了几十年还会记得在旧世界的保留记忆。原来全是几个小时前的事。
武城杨：“鹿狮为送你来的，我对他讲我能够帮助解决你的困境，只要带你来我这里一天，但必须事先对你保留全部的过程。”
胡栗子：“他可真信任你啊。”
胡栗子现在真的感觉好累，她严苛日程的生活从未让她这样累过，她累到不想继续开口，她累到想要回到她的病床上。荒谬到极致反映在人的身上就剩下疲惫。
亲手将她送入羊口。他们的友谊让她发笑。站在上帝视角回看过去，刚到异世界的时候，羊羊就像是掌着方向盘拼命往水g0u拐的黑车司机。好笑的是就这样一趟黑车，她还要赶着上，怕晚一点招手，车过站了。
“我们要怎么办。”武城杨还是决定在此时此刻问出口。
他在游戏里可以是神，掌有控制权，但他从来不能控制真实的世界。他将控制权交还给胡栗子，以自我欺骗自己还没有丢掉全部的普世道德。
真是不称职的编剧，到写结局的时候了又要把烂摊子甩给别人。
“你做游戏的时候难道没有设想好我们的结局吗？”
“没有。”
“还能怎么办？我们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从此再也不要见面了。像做梦一样，随时我们都有可能忘记。”
“也许真的会忘记，你和我是第一批t验者，我并不知道脱出世界之后，原来的记忆会在什么时候丢失。但我还是该提醒你，这和梦不太一样，你不会彻底忘记全部的故事。”
武城杨达成了自己设定的目标，改写了自己和胡栗子的故事，同时作为创造者近距离地观赏了自己的创造物。撇开营造谎言而丢失的道德感，他也获得了不可被别人感知到的巨大满足感。既然作弊了，就要接受所有的惩罚机制，这是真实世界的游戏规则。
他是创造者，也是施害者，但他同样出演了自己整整80年，消耗了和胡栗子一样多的情感在往日，甚至更多。胡栗子与羊羊相ai80年，武城杨的单恋持续了一百多年。他此时此刻也好累好累，累到控制不了流泪。泪珠滚下来，像是雨水浇透了他的皮囊。
“我从没见过你哭羊羊，这也是你给自己加的设定么。”
胡栗子第一时刻竟然想要t1an一下他的眼泪，该si的信息素tye，该si的谎言酿出来的习惯x神经回路。
武城杨快速地摇摇头，拿手心盖住眼睛，他受不了分别时刻还要在她面前丢脸。
胡栗子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里面联通的才算是真实的记忆，她需要调动大脑立刻区分出最近八十年的虚假与最初三十年的真实。
虽然是远远过时于“异世界”的手机外形，她握在手里却格外的安心。她莫名害怕去靠近武城杨的身t，仿佛他的身t是黑洞，一旦靠近就将再次将她卷入随便哪个世界。她害怕他，她不敢靠近他。
他被孤立在那里无声地流泪，泪水彻底洗掉了羊羊的面目，从来没有什么羊羊，从来只有武城杨。
胡栗子自己的眼睛也正在发酸几乎马上要哭出来。
尽管信息素在现实里还未被捕捉到，但其作为人类释放的潜在物质影响却已被证明，b如亲密伴侣的眼泪的确能对彼此产生特殊的影响。相b起来，这样的规则真是朴素，朴素到拿它说谎加工也不会获得任何好处。
她狠下心来立刻离开。
“胡栗子。”武城杨带着哽咽声叫她。她的脚步不停，不敢回头。
“谢谢你来玩我的游戏。”这是他一直最想对她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