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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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瞬息之间,王茂被那无形丝线牵扯着,已飞出七八仞高,眼看就要落在那怪胎手里。
忽而劈空一剑横来,贴着王茂的法衣前襟环割两道飞过,只见剑刃处火星子乱溅,那飞檐上怪胎惊叫一声,如遭重击般撤了手,四个红衣nv傀儡瞬间委顿倒地。
王茂也应声坠落,斫剑慌忙滚行两圈将他接住。
成琴冲去瞧着那落地生根的飞来剑,惊喜不已,高叫出声:“‘留情’!是郎君来了!”
无为无锋,留情绝情。
昆仑第一峰号称“智绝天下”倾天君之亲传弟子,留情剑谢莲痕。喻俏瞥了一眼那无锋古剑,心中暗道,原来果真是他啊!白日在院里听他们“谢家”来“崔家”去,她隐隐猜出来却觉荒谬——谢莲痕既是门阀少主,又是峰主传人,该似皇帝一般日理万机才对吧!
谢莲痕静步无声,已在那怪胎身后三尺站定,他腰束金带、一身麻衣如雪,被风吹得飘举如云,浑似姑s神人降世。
他垂目皱眉,迎月背手而立,似也在打量眼前这孩童样儿的怪胎,忽而他温声感慨:“朱夫人,而今真是叫濯对面不识了。”
“呀——”那怪胎方才察觉身后人,惊叫一声,慌忙往邻殿屋顶逃窜。
谢濯扬袖抬手,扎在青石地板上的留情剑轻鸣一声,裂石迸出飞入空中,而后重重落定在那怪胎眼前,劈石裂瓦,凛凛剑身正抵住她足尖。
那怪胎转过身,终于在月se里露出脸容,原来她身量虽如幼童,脸容却似少nv,此刻开口又作妇人声,y沉幽怨道:“小郎君何必苦苦相b?我不过顾着昔日与你父母相识的恩义,不愿和你刀剑相向,真当是怕你不成?”
谢濯并不戳穿她,微笑道:“岂不知夫人向来宽仁,濯若非心有所惑,亦不yu贸然出剑。”
那位朱夫人倒不装神弄鬼了,冷笑道:“小郎君是天上高月,照世洞明,你之所惑,我岂能解?”
谢濯也不恼她冷嘲,依旧平心静气:“夫人此来,是专为了王九郎?”
朱夫人轻嗤:“他个毛未长齐的无名小卒,好大面子,却使得动我?便是郭景纯的命,我也未必放在眼里。”
谢濯召剑回手,淡笑道:“既如此,夫人手下留情容他x命,濯便在此拜送了。”
“哦?”朱夫人似笑非笑,反问他,“你倒肯放我走?”
谢濯摇头轻叹:“濯自不拦,只怕夫人不愿走。”
朱夫人大笑出手,她甩出一面八卦小铜镜,笑道:“小郎君,我也算你长辈,无意为难你,待取了东西自然会走。”
那八卦镜映月清光,在空中飞转一圈露出真身,却是一面蛇纹铜镜。谢濯提剑yu迎,却听一道娇声远远提醒他:“那是上古镜妖的寄身,万不要叫它照见!”
谢濯恨她蒙骗,不愿承这假善心,只将留情舞得剑光遍t,如梨花一般纷纷而下。那蛇纹铜镜果然被剑光闪得辨不清他身形,虽然照见全无用处。
朱夫人留下妖镜缠他,便不多管,飞身往道场奔去,矫捷如脱兔。她方被谢濯伤了手,所控红衣nv果然功力大不如前,与斫剑成琴再交手,直处下风。
喻俏还记得她方才要“儿子”那一出,谨慎将笨尸将牵得远些。倒不是她不愿成全人家母子团圆,只是尸将刚炼不久时,如同婴儿降世初生一般,与主尸者血脉未断,外人轻易做些手脚便可借此妨害主尸者,她自不肯这么快交出去。
那朱夫人果然直往笨尸将去,喻俏早已祭出y皇笛,正待催动那白捡的一只金针蝎王去拦,忽见朱夫人转脸冲她笑起来。
“朱夫人——”见那侏儒似的怪胎电闪一般冲向喻俏,谢濯高声呵斥,他脱身不得,声音中少见得满是怒意。他因此分了心,那蛇纹镜光芒大盛,清楚将他照进幻境里。
朱夫人飞身过来,一张与身形极不相称的脸几乎要贴在喻俏眼前,她出其不意的攻势惊得喻俏来不及反应。却见她一把捏住喻俏手腕,笑道:“怪道任谷那阉人重伤几si却舍不得走,巴巴地求着跟来替我儿指路,原是有颗救命升仙的活仙丹在这里!不错,还认得伏羲心镜,必是nv娲氏的血脉无疑了!”
“活仙丹”三个字刺得喻俏心中似有所悟,她忍着手腕剧痛,将金身眠蛊催发出来意图重伤这怪胎,却见那朱夫人早有防备,瞬间避开身闪到喻俏背后,而后出手如电屈指成爪直取喻俏后心。
那利爪直刺进喻俏皮r0u,鲜血瞬间从背后娇neng的肌肤漫出来,浸透了衣物,喻俏痛不可遏,却听朱夫人惨叫一声收了手。
喻俏险些被活活掏心,一时手脚软麻,几乎瘫倒在地。她回头去看,竟是陆雪名不知哪里冒出来,他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身形因脱力而微有不稳,一副美人楚楚之态,方才他一剑刺中了朱夫人,可惜失了准头,离心一寸。
“陆道友……你醒了……”喻俏痛得说不出话,张口只有气声。
陆雪名顾不上追朱夫人,急急来扶她。他经那一梦南柯亲瞧着阿娘si在眼前后,此刻见喻俏重伤情态,只觉恍然如梦,简直心痛yu裂,他声音颤抖:“是,我醒了。”
贪生怖si本是世态常情,禽兽无知,见屠刀时尚且哀鸣觳觫,况乎于人?只是世间另有一类顽劣痴愚之人,贪生,然不懂趋利,怖si,却未悟避害。白得一张聪明相,实则满腹笨心肠。
朱夫人的本事诡谲难测,与之斗狠实难讨得好。眼下她掏心不成无意恋战,叫四个红衣nv抬起那尸变的儿子便急急要走,场上许多人都因此暗自松一口气。
喻俏满头是汗,痛到极处错觉背上伤口血热如沸。她歪靠在陆雪名怀抱里,一手攥紧了陆雪名的前襟,一手0出了腰间藏着的翠玉铃铛——王茂的聚魂阵提醒了她,眼前正有个现成的失魂倒霉蛋,为她留下追魂造梦的可乘之机。
这自然是冒险之举:说不得她便要在梦中血尽而si……说不得她带不了这许多人一道入梦,留下来的便成为朱夫人爪下亡魂……又说不得到头来一无所获……
可她已顾不得许多,她实在太想太想知道真相,太想知道蒲yan身上的nv娲血,太想知道朱夫人口中的活仙丹,她不能就这么一无所知地,错过那只蛰伏在暗中窥伺大寨的恶鬼。
喻俏将新得的巫力消耗得几乎枯竭,来制造一个尽量庞大的梦境。t温像从伤口处漏泄出去的流沙,她忍住冷意开始念咒,将文王玺印轻轻摇响。
那流水般轻灵激越的玉石之声响起,她缓缓合眼——诸位道友,请君,入梦。
又是那片虚空,喻俏步入其中时已感觉不到伤处的痛楚,只有失血的虚弱如附骨之疽般伴随入梦。年岁玉晷似沉默不言的温柔神灵,可她已经无力去拨动了,就让这梦境自来自去,自决定它抵达的时间罢。
喻俏绕过玉晷,头也不回,踏入无尽的白光中……
再睁开眼时,她正躺在象牙床上,眼见绫帐微垂、贝母流辉。而她身上寸缕未着,只有绵软帛被轻掩着,边上躺个男子,似也是赤身露t。
喻俏在梦里与人做过夫妻,当下早是见怪不怪,直到那男子转过脸来……
“陆筠?”喻俏惊得差点叫出声——眼前男子修眉凤眼分明顶着陆雪名的脸,衾被半掩下jg光着的蜂腰长腿若隐若现,腿间那条将苏未醒的r0u龙已被她瞧得半抬了头……
片刻后,两人囫囵套了衣服坐在水jg镜前面面相觑。
喻俏顾不得错认的尴尬,一时疑惑难解,头疼道:“你是诸葛成玉?你怎么能是诸葛成玉呢?那这梦到底追得谁的魂?”
追魂梦境是失魂者的梦境,为的就是引失魂者惊梦还魂,失魂者自然是不会被入梦人取代的。
被强行带入梦成为诸葛成玉的陆雪名,哪里答得上来?他瞥了一眼镜中陌生nv郎的面貌,而后垂下眼睫,将余光悄悄落定在咫尺处熟悉的yan丽脸容上——入梦人彼此之间看到的都是对方真容,只有借水jg镜,才能瞧见他们在失魂者梦里的相貌。
“你是诸葛成玉也算了,那我是谁?是他夫人?”喻俏一边问,一边理所当然地,将手里系不好繁琐的衣带,递给陆雪名代劳。
陆雪名一个愣神,半蒙半猜地开始倒腾那些软软绫罗,口中轻声应她:“昔日在昆仑,未曾听说成玉行婚事迎娶过。”
不仅如此,陆雪名所知的诸葛成玉一向清心寡yu、颇为刻苦,不然单凭其丞相独子的身份,何至于纡尊降贵地跟着来采猎?
喻俏微有诧异,中原人向来ai虚礼,这样没有行婚事便赤条条睡一处,那倒有些返璞归真的上古遗风了。
陆雪名的手指,小心避开柔软衣料下那对高挺的xr,勉强为她系了个结。他面se镇定地打量四周,提醒道:“这里无疑是绣户闺阁,堂皇奢华至此,你的身份必然贵重。”大约是亲自被追魂过,喻俏方才不过三言两语略作解释,他就领悟了入梦的门道。
既然大家都身份贵重,这样无媒苟合后的场面自然是见不得人。正听得门外有nv婢叩门通禀,喻俏于是牵起陆雪名的衣带,命他去翻窗口。
“进来。”因入梦前受伤的缘故,喻俏此刻十分病弱,不过费点力气高声些,便带起一阵咳喘。
入内的nv婢们迅速上前服侍,一个取药,一个捧巾,一个递水,一个端盂,好一通忙活。
喻俏咳得头晕眼花,平复了一会儿才想起借机套话,恹恹道:“方才叩门,是有什么事?”
那取药的nv婢,勉强笑道:“nv郎,是好事呢!郎主怕nv郎在山上孤闷,这次上山为nv郎带来个伶俐的伙伴。”
喻俏不知内情,只好不动声se地回应:“那真是好事了。”
她话音落,几个nv婢却都心虚似的垂头噤声,半晌才有一个y下心肠道:“且容婢子们为nv郎梳妆,好去见外客。”
山衔好月,雪映瑶光,梦中正是深冬。
喻俏费心一下午,拐弯抹角地从随侍的nv婢们口中套得话——此间乃是洛yan城外的群玉山,前一个汉人皇帝生前逐仙修道,以举国之力在山上修筑九星瑶台道g0ng,未竟而si。到今上无力为续,那鹤飞龙旋的恢宏g0ng室大半荒废了,余下山腰上两座勉强完工的趾苑陪g0ng,其中一座被赐给了世家中亲近司马皇室的桓家。
喻俏梦中的身份正与桓家亲近,乃是桓家贵nv桓紫衣与诸葛朗的nv儿,诸葛成玉的亲妹,诸葛成瑾。
回想初入梦时,她和陆雪名在床上ch11u0相对,喻俏暗里咂舌——也不知是谁的梦这样荒唐,竟还有兄妹相j的戏码……
垂帷拢幕的肩舆摇摇一路,将喻俏颠得昏昏入睡。她出身南疆,本就不大能忍受中原的冷寒,加上梦中又是病t柔弱,此刻缩在狐裘里冻得三魂七魄都结冰。一盏茶后,方到了朱缭紫户的华堂,nv婢们围上来将这病西施拥入了室。
坠珠锦帘掀起,扑面一阵暖融融香风醉人,喻俏抖落身上寒气,迈步跃槛、开眼去看——好个煊赫辉煌仙人殿,玉壁丹墀水晶g0ng。无数珍宝、千般珠玉算不得稀奇,奇得是一丝炭烟瞧不见,室中却暖如春神留驻,腊月里鲜花展颜、碧树垂青。细看来,原是壁厢有几根内铸jg铁、外嵌琉璃的大柱,上盘耀日赤须墨瞳彩金龙,jg铁内柱里正烧炭火,浊烟在琉璃夹层里如流云涌下,恍若金龙腾云,柱脚一池泠泠活水封住夹层,炭烟在水中消尽……
天工巧思,不过如此。
随行nv婢服侍喻俏脱了狐裘,露出内里轻薄春衣,便止步在外间垂首等候。壁障后转出两个不过总角的小nv童前来接引,领着她绕过一架玄鹤飞天图样的镂花半月屏,往里间走。
喻俏而今这副身t实在不争气,冷了不中用,暖了又犯困,她一路走着已是睡意朦胧,登小瑶台时险些在阶上跌了一跤。
这场团圆家宴,便摆在小瑶台。小瑶台仿照山顶九星g0ng的瑶台主殿而造,三面立墙一面镂空,留作四时赏心玩月之用。此刻室内被炭柱烤得暖融,咫尺外飒飒林梢、洋洋飞雪,与远远星月都嵌在空壁里,好似一卷丹青。
喻俏自顾自进了门,两个小nv童在门口跪成小团,在铺着蛮毡的地上替她磕头回禀,“郎主,小娘子拜见。”
主座上的所谓“郎主”谢濯,正八风不动举杯作态,两边案桌一列坐着两个nv子,一列还空着。
谢濯不动声se的表情,在看见诸葛家小娘子的容貌时,终于挂不住了。他挑起眉,忍不住佩服这个捏造出幻境的上古镜妖——他尚不知自己已从伏羲心镜处脱身,还当镜妖借幻象使美人计,当下几乎忍不住要赞一句“洞彻人心,知人ai憎”。
回想起来,当年洛yan城中确实有过一段风闻,说时任度支尚书的诸葛朗,与他后来病si的小nv儿有些y事。那时谢濯正筹备往昆仑求道,并未在意此谣言最终怎么化解了结,只知毕竟没有成为诸葛朗平步青云的阻碍。
如今他谢濯在此幻境里成了诸葛朗,朱夫人和葛小娘子都是旧时模样,偏偏这个与诸葛朗“有y事”的亲nv,生成了小y婢的相貌。
书上说幻境擅以俗yu攻心迷人心魂,谢濯心觉好笑——难不成这镜妖以为,捏个白脸的小y婢出来便能迷他心魂?
“父亲。”喻俏一面怪模怪样地行了个nv儿礼,一面偷眼打量四周。见谢濯扮了“郎主”,她心中还颇得意,想来什么上古镜妖的威力也不过如此,谢濯身陷幻境,不是一样被自己请入梦中?
谢濯心有防备,喻俏也正分神,这“父nv”二人心思各异,一时无人开口。
“这便是瑾儿吧?快到姨姨这里来。”一个中年美妇人开口打破僵局,温声笑道,“瑾儿是不是久不见你父亲,有些生分了?”
喻俏听着这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正不知怎么回话,却听身后迟来的陆雪名拱手唤了声“父亲”,而后上前来替她解了围,“妹妹,这是朱家夫人,这是她徒弟葛小娘子。”
他似乎料定喻俏的反应,在喻俏惊出声前,便一把握住她的手,“妹妹入座吧,好好的家宴,父亲定是怪你我来得迟了。”
喻俏强压住讶异神情,垂头任陆雪名牵到空案桌边坐下。看来陆雪名这个下午倒是收获颇丰,喻俏细思他言语中的暗示——朱夫人、葛小娘子、诸葛家的家宴……
追魂梦境既然在诸葛家,诸葛朗远在千里之外,梦境之主的主人又不是诸葛成玉。那么,朱夫人和葛小娘子,谁才是那个失魂人呢?
瑶台家宴、至亲欢聚,玉馔金樽、拥炉对雪,本该是人间美事。只是眼下这一家东拼西凑而成,何谈什么“美事”?一个个尚且是话不投机呢,满室里只有朱夫人偶出笑语在周全场面。
开席之后,少不得要向长者奉酒为寿,在饮酒前说些祝颂辞。三个小辈b了生日,原是诸葛成瑾最幼。喻俏于是第一个奉酒起身,她故作懵懂,含笑道:“哥哥方才糊涂,家宴上叫‘夫人’多生分?该叫‘姨姨’才是。”
这话说得讨巧,对案上朱夫人听得容光满面,连连点头。
谁料她语调天真,又接上一问:“倒是惭愧,我年纪小,识人不全,还不知姨姨与我母亲是什么情分?”
话音落,朱夫人脸上那点未及绽开的笑影,骤然冻住了。成玉成瑾兄妹二人的母亲桓紫衣,乃是谯郡桓氏出身,中原顶级门阀的贵nv,朱夫人出身草莽,能和她攀得上什么关系?
眼看这白脸的小y婢来者不善,主座的谢濯兴味盎然地看起了戏。
喻俏何尝不晓得这挑衅莽撞,只是她实在没有耐心,去细细厘清中原人婚配里的腌臜事。索x将桌子掀了,叫这些人自己跳出来,让她瞧个明白——分明是母nv,却说什么师徒,托名朱夫人、葛小娘子,恨不能“诸葛”二字刻在脸上,这样yu盖弥彰的暧昧,叫人瞧不出也难。
朱夫人吃个瘪,明面上作黯然不语之态。那葛小娘子惯来与她打配合的,冷笑一声举杯向主座,高声道:“义父,我看小妹有颗九窍心呢,怪不得这样多愁多病。”bg尚不过七窍玲珑心,九窍心那不是心眼儿多成筛子了?
被点了名的“郎主”谢濯,入戏倒快,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朱夫人是你阿耶我的表妹,唤声‘姨姨’也寻常,尨尨,你须得尊敬着长辈。”
他说时正瞧着喻俏,这声“尨尨”自然是叫她的。尨是杂毛狗,诸葛家的小娘子会有这样的r名?喻俏戳在原处,一时面上犹疑——她总觉得是自己在挨骂,可又担心成瑾真有这么个r名,毕竟桓谢亲近,谢濯的话或许可信。
谢濯瞧她愣愣不回话,举杯饮酌,掩去唇边的笑意——诸葛成瑾叫什么r名,他哪里记得?不过试试这个幻象捏出的小y婢,到底知道多少底细。而今瞧来,果真一只笨得伤心的小狗,倒不足为惧。
至于朱夫人是什么表妹,那倒确实是当年诸葛朗所用的藉口。彼时,诸葛朗借着岳家扶持,鲤跃龙门,已成司马皇室心腹。他位居度支尚书,手掌钱粮大权,反倒钳制了兵权在握的桓家。莫说朱夫人只是什么表妹,便是诸葛朗有意续弦,桓家难道会为个si人同他叫板?利字当头,任什么天潢贵胄,敌不过人走茶凉,何况出嫁的nv儿本也命薄如纸。
喻俏久不应声,那葛小娘子更加不满,冷笑道:“小妹,难道是一时想不起祝颂词了?阿姐我脑子里倒满是些俗套吉祥话儿,偏我年岁大过你兄妹两个许多,既从最幼的排起,我倒不好先开口。”
葛小娘子的年纪,b桓紫衣嫁入诸葛家的时日还长些——知情的人,才能听出她弦外声,知她是在为生母朱夫人鸣不平。
喻俏不开口,本就有意激怒对面案桌上这两位,盼着母nv俩情急下能漏些实讯。
陆雪名不知喻俏的打算,只怕她是走神露馅儿。他虽不曾见过谢濯,但见那“郎主”年轻得异样,猜出对方是道场上某一位入梦人,便也不避开对方视线,伸手往案下捏了捏喻俏的脚迫她回神。
谢濯对眼前幻境十分防备,场上众人分毫动作自然无有错过,尽收眼底——nv郎的脚何等私密?他不认得陆雪名,便厌成玉轻浮。
可那小y婢倒不像被冒犯,她面上装傻充愣,案桌底下却轻抬软靴,回应那只不规矩的手——好似幻象捏来,也改不了她fangdang本x。
谢濯忽觉心头躁郁,他收了表情,将杯盏掷回案前浮杯流觞的曲水里,漠然道:“你久在山上为你母亲祈福,大约忘了人l世情。这殿里多的是悟道醒心的静室,叫人收拾一间,你就在此思过一晚,也省得下人们栉风沐雪来去不歇,为了你枉受寒凉。”
他吩咐完,起身拂袖轻斥一声,“既败了兴,便散吧!”话音刚落,已转身往出了侧门,往长廊去了。
“郎主!”朱夫人连忙起身赶上去。她以退为进,本意只是借机得个名分,不承想心急太过,倒惹出麻烦。
葛小娘子对着兄妹两个轻嗤一声,也掷杯而去。
这g0ng室繁复雷同,布局又暗合卦阵,朱夫人追没两步便跟丢了“郎主”,反与赶来的葛小娘子迎面撞上。
“阿娘!”葛小娘子脱口喊她,又被朱夫人瞪得改口,“师……师父,义父呢?”
朱夫人不动声se地牵着nv儿往回走,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问她:“那药可妥当?”
“师父放心,必是万无一失!”葛小娘子红着脸补充道,“那些仆婢都是受过师父恩惠的人,只验酒食,旁的不管,我便将药抹在盏底……”
朱夫人听了却无喜se,怏怏道:“到底是昏招,便只求没叫郎主发觉你我做蠢事便罢了,这宴席散得太快些……”
葛小娘子却得意道:“师父放心,那药x你也清楚,沾上一些些便是神仙难耐,何况有酒催发?我仔细留心了,方才义父被那小病秧子气得不轻,曾满饮一杯!”
朱夫人似惊似喜,忍羞追问道:“当真?”
葛小娘子怪模怪样地虚虚作揖,笑嘻嘻与她耳语:“岂能有假,只盼母亲gxia0勉力、一举得男……”
“呸!si丫头!”朱夫人忍笑低骂她,也顾不上怪她错了称谓。
她二人急急折返小瑶台,去寻仆婢领路。
所谓静室,除却一道小门,四壁都是粗糙石板,用金墨镌刻着小篆经文,悬顶平整,绘有纹样古朴的阵图,其间大小明珠星罗棋布,意代穹苍。
喻俏被小nv童领进门,望着四角夜明珠的冷光,幽幽打了个寒噤——也不知谢濯那厮是什么盘算,这静室里光照不进、风吹不入,si气沉沉连烛火都没一盏,在这里空待一夜,岂非要命?
领路的两个小nv童,为她在案桌前铺好厚厚毛毡软垫,正要退下。喻俏立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婆娑。
小nv童都是自小入山修道的,久在趾g0ng,与成瑾多少有些情分。此时见她咳得厉害,皆慌得手足无措,一个圆脸儿的好意问她:“nv郎你……要饮热茶汤吗?”
喻俏连连摆手,她眼神扫过案桌边法器堆,瞧见一把鎏花嵌宝的镇邪剑,心中有了计较,可怜巴巴求道:“小道长若肯发善心,还请帮我个忙,替我将一样要紧物件送给我阿耶。”
两个小nv童互相望一眼,眼中都露怯,推脱道:“好叫nv郎知道,郎主的起居,不归我们管,我们实在不清楚……”
“谁布置的郎主屋室,你们一问便知,送样东西有什么为难?”喻俏见她们犹豫,笑着撒娇道:“只是递送东西,那是我亲阿耶,不会怪罪的!小道长,小师姐,帮帮忙呀~”
成瑾病容憔悴,瓷娃娃一般,两个小nv童经不起她磨,勉强应了,“nv郎快把东西给我们,自当送到的。这毛毡铺得宽大,捱不住时就略睡一睡……”
喻俏却不打算在这里过夜,她0上那把镇邪剑,“仓啷”一声拔剑出鞘。
“nv郎!”两个小nv童误解她要自戕,惊得上前抱住她手臂。
喻俏笑道:“镇邪法器,没开锋的,两位小道长不要惊慌。”
那圆脸的小nv童先醒悟过来,将头摆得像拨浪鼓,颤声道:“漏夜时分,带兵器去见郎主,那也是不合规矩的……”
喻俏点点头扔了剑,留下那花里胡哨的剑鞘,商量道:“不敢为难两位小师姐,那,一柄鞘总不算什么吧?”
“这……”两个小nv童犯了难,她们连番拒绝,nv郎却始终温和有礼,小孩儿心x单纯哪经得住这样温柔一刀的磋磨?两个小人儿于心不忍,愧怍胜过理智,稀里糊涂就点点头,胡乱答应了这坏心眼的nv郎。
喻俏送走两个小nv孩儿,耐心在静室里熬了一刻钟,果然有人前来开门接引她。
她心中得意,正要端腔作态,却在瞧见那两个满头珠翠的nv婢的脸孔时喷笑出声。
“nv郎要笑,便留在这里慢慢笑吧。”斫剑冷着脸,转身要走。
“别别……好斫剑,是我笑错了。”喻俏连忙敛容跟上,肃容诚恳道,“我哪有恶意?能投生做nv子,那是天赐大运道!”
成琴闻之一抖,战战兢兢地问:“我们已经重新投生了?郎君不是说这里是幻境吗?”
那献鞘暗示的小y婢还未到,暖室里,谢濯举杯啮雪饮冰,克制t内的躁yu。诸葛朗的身t大概被酒se所误,虚汗不止,连累得谢濯不得不歪在榻上假寐休整。
他合上眼,冷不防坠入梦中梦……
明霞幌幌、碧雾蒙蒙,谢濯的脚步仿佛飘沉在云间——他麻木地向前走,头脑昏昏不知所往,一进进珠g0ng贝阙,一层层琼楼深阁,在他身边匆匆闪过。
“谢莲痕,哪里去!”忽听一道高声,唤停了他的脚步,谢濯回头,眼前迷雾渐渐消散——另一个谢濯,正微微笑盘膝端坐在棋局前,他捻起一颗黑子,扔进棋瓮,笑道,“你半途脱逃,合该舍一子谢罪!”
谢濯看着这个镜妖造物,渐渐回想起道场上的事——他大意分神,中了朱夫人暗算,陷入了上古镜妖的幻境棋局中,对手是另一个自己……可他明明记得,片刻前棋局未了时,他已进入另一个幻境中……
谢濯回到棋局前盘膝坐定,略扫一眼,面无表情道:“这棋局已坏,还请阁下重开新局。”
那镜中幻影失笑:“你怀疑我偷改了棋局?谢莲痕,我就是你,又岂是这等争强好胜、不择手段的小人?”
谢濯自顾自收起盘上棋子,也不辩驳,“阁下怎么称呼?”
那幻影大笑不止,摇头道:“我便是你,你是谢濯,我亦是谢濯。”
“阁下没有名字?”谢濯并不被他带偏,云淡风轻道:“我为阁下取个名字如何?”
幻影笑容微滞,眼中神se变幻——名,是天道束缚,也是命运的开始。无名时无生无si,只是一片虚空,有名,才会有生与灭,有无尽的欢喜和无边的寂寞……他若有名,将不再是镜中一片幻影,而成为真正的妖魔——谢濯在诱惑他。
镜中幻影冷笑,不为所动:“你若输了,这副皮囊归我,我又何愁无名?”
谢濯策反不成,也不坚持,自顾自执黑开局——只要成为赢家,争强好胜、不择手段又如何?
棋者,道也。枰盘四角,各九十路,外周七十二,枯棋三百六十枚,各应对人间四季、一季九十天数、七十二时令、三百六十周天。局方而静,棋圆而动,动在静上,拟遍生si,所谓“日日新”,言自古及今,棋无同局也。
两个谢濯非但相貌趋同,所思所想、攻守心术,都恰如照镜无二,斗杀间如双蛇绞缠般难舍难分。
忽然,那镜中幻影唇角露出点笑意,揶揄道:“谢莲痕,你的情劫来了。”他话音落,边上凭空出现个华服少nv,乌发雪肤明yan动人。
果然是不择手段——这镜妖的美人计,直白得有些过头了。谢濯一眼都欠奉,依旧盯着棋局,落子不停。
一阵珠玉轻击的碎响后,那遍t馨香的少nv挨近谢濯,柔声道:“郎君,许久不来见我。”她将锦绣包裹的香软yut1,贴在谢濯背后,俯身轻搂住他脖颈,对着他耳边吹气,幽怨道:“郎君,我心悦你,你不心悦我吗?”
谢濯凝神对着棋局,将那耳边香息视若无物,镜中幻影忍不住抚掌大笑,“我岂不知灵昌不合你心意?谢莲痕,你再细细看她,到底是谁!”他说罢,不再落子,有意拖延棋局,b他分心。
那华服少nv松开双臂,一边用手轻抚谢濯的脸颊,一边莲步轻移,转到他眼前……忽见她矮下身,纤腰一扭卧在他身侧,双臂环住他腰,将珠翠点缀的小脑袋挤进他怀里……她故作娇态,咬着唇,怯生生抬头望他,许久才开口轻y:“谢真人,谢郎君,是我呀,郎君的玉剑之鞘……”
那娇yanyu滴的一张新脸容贴在谢濯心口,谢濯避无可避,他伸出手轻抚那小y婢的脸——幻境这一次捏出的,b方才诸葛家家宴上出现的那一个差得多了,远不足以乱真。
那小y婢歪着头蹭他掌心,一脸的天真无邪。她张口吞吮谢濯如玉的手指,不料被谢濯ch0u手躲开去,仍不肯罢休,委委屈屈地松开交缠在谢濯腰上的双臂,空出小手抚弄他袍下怒涨已久的那柄凶剑,极力取悦……
见谢濯的视线陷在那少nv身上,镜中幻影得意不已,取子落盘,伺机列阵,他嘴上还不饶人,“谢莲痕,人心不足蛇吞象,除这幻境中,何处又有这样xia0hun绝se,似公主又似妖nv,既足你权yu,又偿你seyu?”
“公主?”谢濯轻笑,他的手落在那少nv纤颀玉颈上,声音温和似自语,“妖nv?”他手上骤然发力,那少nv窒息难耐,流着泪挣扎片刻在瞬间消散如烟。谢濯的声音冷淡幽渺,“上古镜妖,便只有这点雕虫小技么?”
谢濯嘲讽挑衅,那幻影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见美人计不成,又来攻心,诱惑道:“你想破局出境,只两条路:或‘胜’,或‘和’。取胜不易,‘和’又何难?只要你稍退让些,我是你之镜象,自然随你而动,到时当是我做个人情,我们以‘和’收尾,送你出幻境去,如何?”
棋有“木野狐”之称,迷惑人百十年也是寻常,何况眼下谢濯是与自己较真,一味缠斗下去哪里有尽头?幻影的提议诱人至极。
谢濯轻笑,“棋道谓‘惴惴小心,如临崖谷’。若求胜,一往无前,尚有生路;若求和,猜疑踯躅,惟余一si。我愿为阁下立名求生,阁下何苦诱我向si?”
幻影被他看穿,一脸漠然,“我无实形,立名亦无用。”
人间人、世间事,在猜忌与顾虑中、在y谋与yan谋下,代价最高昂是讲和,更高昂是同自己讲和。朱夫人的药虎狼般凶狠,谢濯心神不稳,再无力拖延,只能舍心饲鬼。他抬手将余下棋子尽倾盘中,笑道:“无妨,我借阁下方寸天地居留,今后阁下便叫谢浊。”
那幻影应名而活,归入谢濯方寸,镜妖幻境由此而破。转瞬间,辉辉楼阁、煌煌天宇连同那盘棋局都寸寸碎裂,消散如烟。
方寸者,心也。他因一念之差入镜,以舍心饲鬼脱困,一梦而心魔生。
谢濯在榻上醒来,仍旧身在群玉山上,窗外山风呼啸,眼前红缭缠绵,缭纱后模糊一道窈窕身影,轻轻推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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枰盘四角,各九十路,外周七十二,枯棋三百六十枚,各应对人间四季、一季九十天数、七十二时令、三百六十周天。局方而静,棋圆而动,动在静上,拟遍生si,所谓“日日新”,言自古及今,棋无同局也。参考自《烂柯经》,有改动。
且说那朱夫人,好一番苦心做局要与诸葛朗重温旧梦,直到赶来诸葛朗寝殿,才发现半路杀出个诸葛成瑾。
她在殿中遍寻这父nv二人不得,自知亲酿这出人l惨剧已是覆水难收,一时又是惊怒又是痛悔。那彩檀条案被撞得歪撇,案上烛盏翻落,一星灯火瞬间湮灭如迟暮之眼。寸光熄尽,殿里夜cha0上涌,珠玉成尘、绮绣黯淡,只剩朱夫人悲声凄切。
一墙之隔的暗格中,珊瑚夜珠冷光微微。谢濯合目端坐在地,摊着左手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平静地放血。
喻俏取回那支暗藏机巧的玳瑁珠花长簪,兴味盎然地打量——方才谢濯便是从她发间取下这支簪,从里扭出一柄三寸长短的锋锐细刃,轻巧割开了手掌。
她因嫌恶蛮力下乘,向来ai这些取巧之物,此刻ai不释手,悄悄在心里盘算——待她醒了梦,必要在y皇笛里也藏一柄暗刃。
谢濯借失血之冷,生生压下q1ngyu,眉间妖异的红痣随之消去。他凝神侧耳,听得隔墙外朱夫人呜咽悲啼之声渐止,接着轻巧一阵脚步声直往殿外——大约是她收住了情绪,出殿去了。
暗影隐去谢濯半张苍白脸容,也隐去他片刻前纵yu求欢的狼狈。风神秀彻的谢郎君,此刻神思清明,看向喻俏眼神,与看枯木顽石无异,声音温和而疏离:“依nv郎所说,入梦人与失魂人所见皆不同,朱夫人、葛小娘子两个所见无二,倒没有失魂之嫌。”
喻俏正在孔眼儿处窥探,听他开口,转身施施然伸手,将滑落腰间的蝉翼小衫重新拉回肩上,堪堪掩住滴坠坠两团饱圆的雪x。
暗格狭小,她矮下身蹲在谢濯眼前,与他呼x1相闻。
那簪头玳瑁,暧昧描画谢濯眉心处,似在寻那颗殷yan如血的红痣,喻俏声音纤细如鬼魅:“谢真人,不要明知故问,朱夫人与葛小娘子身上有什么玄妙,你岂不b我清楚?梦境是我的地盘,你算计我全是白搭,有力气不如留着追魂惊梦。俗话说‘先小人后nv子’,丑话当先——我若不愿醒,你与你两个徒弟都得陪我,si在这混沌迷梦里。”
她逞凶,谢濯却不怕,轻声反问道:“si?”
那两眸星潭,甚至漾出点危险的笑意,他唇吐轻风,“庄生梦蝶,贪恋蛱蝶轻盈自在,沉醉不已,何故还是醒来做庄生?”
自是因为蛱蝶寿促,身si而梦醒。
梦的道理大抵如此,c控梦境的人若在梦中身si,这梦境无以为继,其余入梦人便会醒来——至于追魂的成败,谢濯自是不关心的。
他虽不知文王玺印,但见过珍奇无数,这梦境中的弯弯绕绕,轻易便叫他推出个大概。没了q1ngyu羁绊,在戳穿喻俏的虚张声势时,他倒是半点情面不留。
喻俏也不恼,扭出那簪中暗刃,贴在谢濯颈上轻轻滑动。她一张俏脸笑意盈盈,樱花淡粉的漂亮小嘴里yyan怪气:“真人好聪明啊……不过,中原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劝真人不要轻举妄动,想杀了我匆匆醒梦,甚至还要好好保全我。除非,真人不在意这一身修为,也愿与我一般醒后做个废人……”
说来也巧,谢濯最初受这小nv郎的蒙骗,正因她身似凡俗,全无修炼痕迹。可笑彼时他无来由的意动,自以为在这蛮僻野地捡了只灵巧玩物,预备带她回洛yan去……想不到这小狗牙尖嘴利,原是大有来历。
暗格里剑拔弩张,一时寂寂,忽听得远远传来极细微的人语声——
“……入夜里便无人出殿……一定就在里面……”
“……我亲自去搜……”
这声音越来越近,越听得分明,大约只在殿门处,正是葛小娘子的声音。
“阿娘,这贱人做下这等丑事,你还拦我!”
朱夫人的声音响起,似极疲惫:“到底与我们脱不了g系,若纠缠起来,查出些什么……你我又如何自处?”
“她漏夜时分,独身入亲父寝殿,这般无矩,难道推脱给我们?阿娘,你休拦我——”葛小娘子的声音怒火冲天。
忽听“啪”一声脆响,葛小娘子的吵嚷声似断在喉中,俄而转为低泣,“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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