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动物园”里的“怪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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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的代价是凌晨三点别墅上下灯火通明,乔家的私人医生连夜赶来看诊。医生回去时把乔重歌暗自叫到一旁,打了好几圈太极最终劝戒了乔小少爷几句:“您好歹也注意着点,他原本就体质特殊,您还这样折腾他,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我都知道了,你别告诉我爸妈就行。”
先兆流产,虽然也不算太大的病症,可怀孕时落红到底是怪吓人的,尤其是白天还不知疲倦般地放肆了几回。文简素憋着自己在被窝里半晌不吭声,即便是私人医生,让别人知道这些事也太过羞耻了。乔重歌唤了好久他才冒出头,说:“我要不还是回自己家去住吧。”
“这也是你自己家啊,”乔重歌黏着文简素腻歪,“他只说注意点,又没说不许。”
公司放了年假,乔重歌也终于腾出时间和文简素一起置办新年。
商场里的新年歌曲不断回放,原本淡薄的年味也在热闹的购置年货中变得红火起来。清点年货的时候,文简素发现了好多不属于过年的东西。
一套翡翠首饰,款式像是服务于中年人的,还有一套高档护肤品、山参、蜂蜜、燕窝……都是礼盒的样式。
“这些是你回家的时候要给……何阿姨的吗?”
“是要准备见家长的礼物呀,”乔重歌道,“过年了你不带我去见见你妈妈吗?”
乔重歌星子般明媚灿烂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文简素难以拒绝。
乔重歌见家长的提前三天,文简素提了一些年货回了趟家。
文英见他只一个人来,脸色便差极了。文简素手上成箱摆摞的年货文英一只手也不帮,就眼见着文简素自己提搬到拥挤的小储物室,自顾自坐在老旧的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
文简素洗了个苹果,削净了皮切好块端到茶几上,垂着眼睛听了半晌电视,斟酌着遣词,说道:“妈,今年过年我想带个对象来看您。”
文英眼睛亮了亮,“是那个程老师吗?怎么今天不带来呢?也对,家里这么乱让人家看了笑话,人家什么时候过来?明天还是后天,我得提前收拾下家里。”
文英多久没这么高兴了,文简素都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了。他太久没见过他的母亲对他好好笑一次了。
“不是程老师,”文简素硬下心打碎了母亲最后的零星慈爱,“是我们学校的校董,是和我一个学校毕业的……学弟。”
“什么?!”
年岁已久的大理石茶几上磕破了几道可怖的裂痕,文英的手拍在上面砰砰作响,文简素跪在冰凉的石灰地上,低着头听文英哭诉这些年的辛酸苦楚。
那些裂痕是莫建军精神疾病发作时失去控制砸坏的,还伴随着几次把母亲和他的头撞在上面的家暴,文英细数着从她和莫建军结婚起就遭受的种种折磨,她为了文简素隐忍不发,终于在文简素考进省会城市的省实验后才和莫建军离了婚。
文简素清晰地记得,文英是怎么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倾诉莫建军的恶行,怨恨、怒怼着告诉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早就和莫建军离婚了!所以他不敢惹文英不高兴,不敢让文英生气,虽然成效并不显着。文简素的内心早已深深埋下了一颗种子:他愧对于文英,是他让文英受尽折磨,是他让文英多和莫建军生活了十五年。
“我以为我熬出头了,我终于摆脱了你那个死爹,可是我没想到啊,你这个孽种也不放过我,你有没有良心啊!”
文英歇斯底里地将一盘盛着瓜子皮的骨瓷盘摔到文简素头上,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他身上摔去,“你从小到大,我动过你一个指头吗?你说!我打过你没有?我都不提别人家的父母都怎么打骂孩子,连你那个死爹还不是三天两顿的教育你?为什么!为什么我连一根指头我都不舍得打你,你就长成这个混账样子!我怎么这么失败?我教育出来的儿子,会这么失败?!是莫建军当时开车没有把你一起碰死,留着你来气死我!”
文英拿了扫地的笤帚声泪俱下地控诉文简素的罪孽,木棍打在卫衣下的后背上,次次闷响。
“你就应该和莫建军死在那场车祸里,你为什么非要醒过来呢?你为什么不能像你那个死爹一样,死在医院里?非要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大学毕业六七年了不结婚,现在还想找男人,看看你那个怪物样子,你以为人家是把你当成什么了?还有脸让我过年都不痛快想带他来见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可没脸让人家看动物园似得看怪物的妈长什么样!”
文英打骂够了,累得不断喘气,去储物间把文简素刚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到门口,拧着文简素的耳朵拽到刮着寒冷北风的门外,似是要把这二十多年没有打过的气全出尽了,闷雷般嘶吼着让他滚。
文简素迎着冷风站了半个小时,冻僵的耳畔不断回荡着文英的叫骂声,仿佛刀枪剑戟寒冰万丈化作锥子刺穿他的心脏,他明明可以让文英高兴下去的,只要他真的带回一个女孩,文英就可以笑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想让文英高兴。莫建军还没有发病的时候,就不断问他姓氏的问题。
“小素,你是想姓文还是想姓莫?”
“我要和妈妈一个姓,我爱妈妈。”
“那爸爸呢?小素难道不爱爸爸吗?”
“我也爱爸爸,但是……我更想让妈妈高兴,妈妈高兴了,爸爸也会高兴的,不是吗?”
他更爱文英,比起谁他都更爱文英。所以只要文英高兴,他就可以付出任何东西。
可是面对乔重歌,他当真可以做到如此狠心吗?
司机依着文简素的话开车去了墓园。
摆在莫建军墓碑前的花已经破败得只剩几片枯黑的茎根,文简素用脚把碑前的杂碎踢到一边,寒冬下每一口呼吸都是白色的哈气,冷得心冰凉。
莫建军,师专学历,职业是公立高中美术教师。23岁时与学校的会计文英结婚。25岁时做了父亲,与妻子文英感情很好,在那个年代孩子随的母姓。于29岁诊出患有双向情感障碍,时常无法自控进入癫狂和实施家暴,40岁时离职并与文英离婚。死于醉驾,享年43岁。死后将所有财产留给了文英母子。
当时的警察说,副驾驶的位置是最为危险的,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开车的人会下意识地打左方向盘来保护自己,副驾驶就会因此遭受最严重的冲击。而喝醉酒的莫建军死在了那场车祸,昏迷了数十天后死在医院里。他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不过在医院躺了几天,就被文英叫起来赶回了高三的战场。
他距离莫建军被诊出双向的年龄,就剩下不到一年时间了。
文简素触及着墓碑上莫建军的照片,手指冰凉。
“如果你知道自己29岁会被诊出双向,在28岁那年你会做什么?”
莫建军的照片音容宛在,不会回答。
文简素一进了门就跌进了温暖的怀抱里,乔重歌触碰到了他后背被文英打过的地方,疼得他倒吸冷气。
“阿姨她怎么说?她愿意见我吗?”
乔重歌的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文简素看在眼里,向来都如阳光下振着白羽的天使般灿烂的乔重歌是那么期盼可以有一个得到文英,得到爱人母亲认可的名分,叫文简素怎么忍心告诉他,文英是多么激烈地反抗敌对,连自己的儿子都变成了“动物园”里的“怪物”。
但如果把这些归到乔重歌身上的话,他也太会逃避责任了。即便没有乔重歌,他一贯在母亲这里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可能永远都不愿意。
“没关系,”乔重歌面对他永远炙热如阳,“我本来也想过这种事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的,我会让阿姨知道我是个可以托付的人的。”
冬日夜晚的天漆黑如墨,像块黑色的布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望无际的绝望中。午夜梦醒几回都不见天亮,文简素从床上坐起来,就呆呆地坐到七点钟,什么都不干。在乔重歌醒来前躺回温暖的被窝,佯装从来没有醒过。
朝阳透过窗帘倾洒在巨大的落地窗台上,好像新的希望重生涅盘,火红一片透过白雾冲破禁锢,就像一串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温馨宁静的清晨。
“小素,你妈妈出事了!”
邻居用最委婉的语气向他说了文英的情况,所谓“出事”,说得难听些,和“去世”也差不太多了。
文简素赶到医院的时候,文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躺倒在单人小床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似是“死不瞑目”,嘴里嘟囔着些什么,听不清楚,但看表情,不像是好话。
给文简素打电话的邻居跟他讲,文英是冬日用煤不当,煤气中毒。
“开了煤气我就去死,我不会如你的愿,让你气死我,莫建军都没把我气死,你更别想!”
文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如雷贯耳击中文简素的内心,他真的要把他妈给逼死了。
文简素在医院守着文英,乔重歌几次让他休息,换护工替上也行,或者干脆把文英转到病房,都被拒绝了。
趁着文简素给文英打饭的空隙,乔重歌方把他拦住,强制拐到楼梯间里心疼地把文简素拥进怀中好声劝道:“医生才刚说过有先兆流产的迹象,你就这样辛苦,可怎么好呢?我请的护工都是专业的,又和阿姨年龄相仿,比你照顾得会更加到位,你就歇一歇好不好?”
“你担心我会因为照顾我妈流掉你的孩子?”
乔重歌错愕道:“你说什么?我是怕你太累。”
“那就干脆不要这个孩子,我就不辛苦了,”文简素垂着头,紧紧握着手中的饭盒,低沉道,“没了这个孩子,你父母也不会那么容易松口,你也不会这么执着,那时候我妈会好的更快,我就更不辛苦了。”
“你累糊涂了,都开始说胡话了,”乔重歌拉着他的手就下电梯,“回家好好休息,我会安排好护工的。”
“我没糊涂!”文简素无论如何也甩不开他,“你放开我!”
乔重歌一言不发地锢着他上了车,回到家里把文简素抱到床上摁进天鹅羽绒的被子里,直到他不再挣扎。
“如果有了这个孩子让你这么痛苦的话,那咱们就不要了,我去做手术以后都不要了,只要你考虑清楚,别再这么折磨自己。”
文简素的哭声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打湿了片片枕芯,他何尝是因为腹中无辜的胎儿和乔重歌莫名置气,不过是因为,他想给自己一个脱罪的理由,让良心免受太多的谴责。结果却是又一击重创。
乔重歌可以选择更好的人,不是他这样情绪如此不稳定、会对他莫名发脾气的怪胎,会把自己的母亲逼到开煤气自杀的孽种,他不该拥有任何一个伴侣,更何况,是他最心爱的人,他怎么舍得让乔重歌遭受他病态的后半生?
他从湿润的枕头中抬起头,通红的双眼下是浓重的乌青,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个好觉了。
“乔重歌,我太累了。”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好好休息。”
“我很对不起你,我又一次对你乱撒气。”
“那等阿姨病好出院,宝得好好补偿我。”
文简素轻柔地在爱人精致的脸上亲吻,仿佛是中世纪时的信徒对上帝虔诚的祈祷,无比温存。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文英到底还是赶在腊月二十九出的院,她觉得医院晦气,不想在这过新年。
除了缠绵病榻那几天文英不得不让文简素照顾她,一出医院,文英宁可在寒风里等减少了班次的公交也不上文简素的车,像是躲避瘟疫一样避而不见自己的孩子。
胡同里已经贴满了春联,充满了新年的气息。只有文英家紧紧关闭大门,把不孝的儿子防在门外,她一贯生气非等到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搭理文简素一次,即便是新年也不例外。
别墅里的佣人过年也都要赶回家去,原先都是在乔家做工在主人家过年做事也是常事,如今跟随乔重歌到明河这里做事,暂时骨肉分离,过年也要团聚的。乔重歌也想带文简素换换心情,趁着新年去些温暖城市旅游度假,横竖文英是不打算和自己的儿子一同过年了。
文简素看着乔重歌订好了年三十那天的机票,顺势道:“我想把我那套小房子的春联也贴上。”
“那我和你一起。”
“我想自己去,”文简素垂眼道,“那个小房子里,还有些东西,我想挑些带过去旅游时用,我自己挑就行。”
如果乔重歌知道这是这一年他听见的文简素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绝不会怀揣着荡漾的心情把文简素独自送出家门。
明河实验高中旁的公寓是用莫建军遗产付的首付,文英从来不会踏进一步,是文简素一直以来的“净土”。
这栋小房子已经在乔重歌的不懈努力下成为了小女孩的梦幻城堡,乳白、奶黄、浅粉色的主调铺满了角角落落,让人一进来心情就变得十分恬静和欢悦。
厨房里的各色小家电摆放整齐,卡通手柄的刀具挂在墙上,可爱得不像是用来杀伐的工具。
新年的钟声与破斧入门剧响一同降临,惊动了温馨祥和的一整栋楼,救护车穿越欢呼雀跃新年到来的人群,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地进入抢救室,手术中的指示灯亮了一夜。
医生说他们尽力了,不过醒不醒的过来要看患者自己的意识,毕竟送来的时间不算太及时。
自然不会太及时,光是破开从里面被反锁的门就废了不少时间。摆在最显眼位置上的几份文件,一项是工作辞呈和违约金,一项是遗嘱,将名下部分资产留给文英,公寓捐赠,别墅归原。最后一张是文简素手写的遗书,只给一个人。文简素也知道,只会有那一个人会最先发现这些东西以及自己的尸体。
文简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横无际涯,混沌朦胧,好像一头巨兽张开黑色的大口将他吞入胃里,一点点将他消磨腐蚀成虚无的碎片。
父亲身上总是有很多没有洗干净的油墨,因为家里那台老旧的洗衣机不是很好,母亲说,好歹攒一年钱,节省一点开用,买个好点的洗衣机。父亲也觉得很对,然后他们为了庆祝这个攒钱买好洗衣机的决定,又去下了一次馆子。
乔重歌总是像夏日里炎热阳光下的橘子汽水,是新鲜活泼的颜色和清爽可口的味道,有双星辰般的眼眸,望向他的时候,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那么美好。乔重歌应该是会更喜欢女儿,他也希望和乔重歌养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如果她像乔重歌的话,这个愿望应当是不难实现的。
他就像文英所希望的那样,像莫建军那样,直至生命体征完全消失,永远不要醒过来。
他的女儿长得很快,好像一眨眼便可以走路说话。在下了班后的黄昏,天边燃着金线红边浓墨重彩的火烧云,铺天盖地,层层叠叠,他的女儿就在夕阳下欢快地奔跑,他和乔重歌就在后面跟着她,瞧着她惊起一片白鸽,瞧着她喂鸡一样撒落一地鸟食,她笑得那么开心,她不过才三四岁,就比他一辈子过得还要开心。
她突然走过来,说:“还有一年。”
“什么?”
“爸爸还有一年就会变成怪物,妈妈也会跟随爸爸一起变成怪物。”
他怕得后退了两步,像看到了吃人的恶魔,一点点看着穿蓬蓬裙的小姑娘变成了他幼儿园时的样子,他紧张地想要抓紧乔重歌的手,却落了个空。
“乔重歌?”
“不过你不用担心的,”面前看不清面目的阴森小鬼轻松地讲,“你活不到那一天,你那时候死了不是吗?”
寂静黑沉的夜色透着春日未及的寒气,吹不进温暖的病房。乔重歌握着冰凉苍白的手,不舍昼夜。
没有血色的面孔安详恬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只是在放松地休憩,只要清晨的一抹阳光高高升起,就会迎接新的一天。
文简素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扎逃离,沉重的双腿就像拖着两颗巨大的囚石,喉咙也被木塞堵住,封死每一分求救的欲望,他应该一直困在这里,像文英希望的那样。
明亮的灯光打在头顶,洁白如新的病房素净雅致,还有淡淡的丁香味道。
文简素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找自己的眼镜,不然就什么都看不清楚。
抬手的一刻,觉得好像刚刚举过鼎,累得没有丝毫力气。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人端着一盆温水和湿毛巾走进来,文简素不由自主被他出众的外表所吸引,尽管这个人神色有些憔悴,漂亮的眼眸中有掩盖不住的疲惫和辛苦,眼下也有着浓重的乌青,却还是难掩优越的姿容。
“哗啦——”
水盆被惊喜地跌落,乔重歌失神地看着床榻上睁开眼睛偷偷打量他的青年,跨过洒落的一地温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激动道:“你终于醒了。”
文简素还没弄明白,就见他按了床边的按钮叫了医生和护士进来,接着一群人围着他做这样那样的检查,把他搞得晕乎乎的。特别是手腕上的纱布,他记得是头碰得比较痛,难道手腕也伤到了吗?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文简素打了半天的腹稿,才鼓起勇气扯了扯最先进入病房的年轻人的衣角,“我爸他伤得严重吗?他叫莫建军,出车祸的时候,他坐的驾驶位。”
“什么?”
看着年轻人震惊到目眦欲裂的样子,文简素又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我爸,叫莫建军,我们出了车祸,他应该是和我一起被送来的,他伤的严重吗?我能方便问一下他在哪个病房吗?我想去看看他。”
年轻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医生,接着两人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文简素慢慢觉出不对劲了,盛夏时节,窗外的树枝却没有丁点绿意,连刚刚进来的人都穿着保暖的冬衣,房间里开着足足的暖气,还有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又是谁?他感觉心脏都落停了半拍,忐忑不安又心悸慌乱,难道已经是冬天了?离高考就只剩下一百天时间吗?
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早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模样,文简素有种“到乡翻似烂柯人”之感,想要给母亲打电话,却有些摆弄不了如此先进的机器,但上面的时间还清清楚楚提醒着他,距离他的那年高考,早已过去了十年。
“文先生这种情况通俗来说是由于无法化解当时的一些比较痛苦的回忆,所以他的求生本能选择了暂时性的遗忘,因为文先生并没有大脑受到重创,所以想要唤醒还是不算太难的。”
医生的话让乔重歌陷入沉思,唤醒的代价是什么?是文简素那个铁石心肠的母亲再一次将他逼到绝路,他这些天无微不至地陪伴在文简素身边的时候,文英一次都没有来过医院。而文简素会再一次得知莫建军的死讯,他14岁看到的惊艳风景,如今已经再难忍心看一次。
让文简素忘了这些伤心难过的事情,也不算太糟糕。唯一的不好,就是文简素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
无关的人全部退场,文简素怔怔地楞神,不知所措。
看见乔重歌回来,文简素木然地张了张口,语无伦次道:“我……我现在,我是28岁了……我不记得了很多事,我也不认识你,不是,应该说是不记得你了……可能我们是……朋友?”
说罢又觉得有些尴尬和可笑,自嘲道:“我在说些什么话……我妈知道肯定生气极了,还好打不通她的电话……”
“我们不是朋友。”
文简素更加不好意思了:“我真是不记得了。”
乔重歌坐到床边靠近了他,不安全的距离让文简素想要挪开自己却没有力气。
“我是你未婚夫。”
“啊?”
“我还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啊?!”
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让文简素更加头疼了,要灌输经过乔重歌篡改后的经历和回忆本就足够艰难,最难以接受是他现在居然要和一个男人生活,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你高三开学后不久,省实验就组织了人去几个初中演讲宣传,你就被选上了,我是你最后一个演讲的学校的学生,我们那时候就认识了。我听了你的演讲发誓考上了省实验,后来我请当时已经考到大学的你做家教辅导我,再后来……”乔重歌亲昵地揽住文简素有些消瘦地腰身,“就是现在这样了。”
文简素半信半疑,身体已经熟稔地靠到了男人温暖炙热的怀中,这种感觉原本是应该觉得奇怪的,可他却觉得忐忑和慌乱都渐渐被心安替代,或许这个人说的也可以听信几句。原本从他第一眼看到乔重歌进来的时候,就并不讨厌。
毕业证、学位证、各项技能证书、固定资产和社保缴纳记录让文简素一点点拾取着自己的记忆,可仅仅是这样,也只能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过的如何,过去的一切,还是不能完全想起来。
乔重歌既然是说,他们从高三就认识的,那也就是他陪伴了自己整整十年,他们现在是恋人的话,乔重歌应该是可以帮他找回所有记忆的。毕竟……文简素站在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身形,微微隆起的胸前和小腹,证明着乔重歌没有说谎,他的确是……怀了孕。
“我想重复一下过去的事情,可能就可以想起来一些,”文简素道,“如果我们已经有了十年的感情,那我不想回忆里没有你。”
文简素这样轻易就接受了他,让乔重歌感到意外的欣喜。或许是因为,文简素并不知道莫建军已经死亡,也没有承受文英这十年来的歇斯底里。总之,现在的文简素,即便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似乎也并不算一件糟到不行的事情。
“好,那我们先从认识开始吧。”先从家教玩起吧。
文简素有些拘谨地站在书房,屋子里的暖气是开的很足,但是,也不用穿成这样吧。
宽大的白色衬衫布料稀薄,能盖住他的半截大腿,原本是很遮肉的衣服但用了极为暴露的料子,欲盖弥彰。下半身更加不妙,被要求着不准穿任何衣服。
文简素捏紧了衬衫的衣角,把上面蹂躏得全是褶皱:“我……我不信我当时是穿成这样来做辅导的。”
“小文老师,”乔重歌牵着他紧张的手,“你想想,高中生只有暑假才有时间找家教补习,当时就是夏天,你就是穿了一件比较薄的白衬衫和五分裤,可现在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件白衬衫了,更别说那时候的裤子了,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了。”
薄到几乎透明的宽大衬衫甚至可以看到文简素的皮肤,白里透着羞涩紧张的红,单纯天真而极致诱人,懵懂无知的高中生心态和已经被调教过千百次的成熟身体融合在一起,成为最致命的毒药。乔重歌竭力忍耐着自己的渴望,要慢慢将猎物引入圈套细细品用其中销魂的滋味。
文简素只好坐下来,尽量回忆着做家教的样子,却还是想不起来,只能假模假式地问:“你是哪些类型的题不会?”
“我把错题都整理好放到电脑上了,小文老师您看一下。”
文简素认真地看乔重歌点击电脑屏幕,出来的不是题目,而是一段视频。
穿着暴露色情的青年不是他是谁?
“你……这是什么?”文简素惊慌失色,站起来想要按停电脑,却听见青年羞涩又乖巧地回答着摄像机后男人提出的问题,甚至会说出那么不知廉耻的话,听从男人的指示,展现自己最脆弱最隐蔽的女穴,做出他从来不会做的自慰的动作。
乔重歌将浑身都被视频所震撼僵硬的文简素揽到大腿上,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好好看看这段精心拍摄了三四个小时的gv,伏在文简素红透的耳边恶魔般低语:“这就是你失忆前我们平时就经常做的事情啊。”
“怎么会……”
视频中被放大了的特写是汁水横流不断抽动的花穴,不仅正在被身体主人的手指所抽插扩张,连穴口下面也被塞着一根粗大的阳具,垂下一段毛茸茸的黑色尾巴,跟随着扭动的腰身而摇摆骚动。
文简素的脑海中闪过碎片般的回忆,马上又使劲摇头想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都甩出脑袋,接着便听见视频中的青年已经不满于自娱自乐,走到了摄像机前哀求道:“要那个……插进来……”
“要老公的大鸡巴插进来。”
文简素脸红地快要发烧了。
更羞耻的是,他看着自己被男人尺寸可怖的粗长性器狠狠贯穿,居然有了可耻的反应。
双腿被大大分开,文简素感受到身后抵住的硬物,有些害怕地想要挣扎,身体却擅自软成了一滩烂泥,乖巧地被男人把玩丝毫不会反抗,仅仅是探了探衬衫下的内裤,文简素就受不了地剧烈动弹,想扭过头劝乔重歌不要这么着急冲动,又迎上了期待已久的深情亲吻。
唇齿交合的火热点燃了他越发加重的喘息,紧紧皱起的眉间不知是太过抗拒还是无法承受突如起来的接吻,似痛似快,无法区分。很快便有了显而易见的结果,他几乎是出于生理上的本能去回应着热情似火的吻,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衬衫松松垮垮的纽扣被轻易地解开,露出掌心可以完全包裹的一对乳包,挺翘着樱红的茱萸彰显着主人的情动,内裤被撇开了一角,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车熟路地伸了进去,立刻让它的主人发出了和视频中不相上下的呻吟。
“呜……”
文简素被触碰到那个要命的地方,眼角立刻蓄起晶莹的泪珠,大腿分开坐在乔重歌身上,不断发颤。
对于他现在来说,不过还是没有毕业的高三学生心态,让他一下承受如此成人的运动,带给文简素的震撼和刺激是成倍上涨的。
“不……”
“不要吗?小文老师,可是你下面都湿透了呢。”
乔重歌残忍地拨弄着敏感的花蒂,不时还在囊袋上轻弹两下,撸几把早已坚实硬起的玉茎,再拉扯拉扯被淫液淹没的花唇,彻底把文简素欺负哭了,眼泪像冲破了堤坝般倾泻而出,模糊之间还要看着视频中自己被肆意进出欲仙欲死的淫荡姿态,文简素哭得更凶了。
乔重歌一贯熟悉文简素的把戏,看上去哭得凄惨可怜,实际上是已经爽到不行了,即便文简素没了过去他们的回忆,可身体是不会说谎的,这一情动就爱哭的毛病也是分毫未改,更添情欲。
“不要……不要再玩了……”
文简素哽咽着哀求,却将衬衫下的大腿分得更开方便给作乱的手指玩弄,他求着不要的话音都还未落,视频里的自己就饥渴放浪地叫床求着乔重歌干的再重一些,这下更是没有脸面了。
“不让玩了,那就是想被干了?”
乔重歌的逻辑让文简素无言以对,只有颤着奶子哭泣不语。下体被坚挺炙热的肉冠抵住,视频里伟岸的尺寸让文简素怕得连哭都没了声响,花唇不断抽动,又期待又恐惧,感受到那大家伙竟开始往自己那条连缝隙都看不见的秘密花园中挤去,文简素下意识转过头求道:“不要——”
粗硕的肉冠勉强顶入一寸小口,文简素就已经难耐地不断发抖,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生理接触,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逃离还是期待继续。说到底,他还只有高中的记忆,平时连和女孩都没有多说过几句话,就已经快进到和男人做爱的程度,文简素大脑一片空白,眼角不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他明明是不爱哭的……
花唇一股一股流出潺潺的汁液,喷洒到蓄势待发的巨龙周身成为天然的润滑,无声地邀请着它再次深入,将紧致湿热的甬道填满。肉刃在情动挺翘的阴蒂处缓缓摩擦,水光一片滋滋作响,文简素受不住地想要合拢双腿,又被强制分开承受层层攀升的快感,泪眼模糊之间,还要清晰地看到视频中的自己是如何婉转承欢,倾诉着接下来所要遭遇的“暴行”是多么令人欲罢不能。
那个一直被他隐藏忽视的地方,现在急迫地流出汩汩黏液,仿佛是饥饿了许久的人看见了一顿饕餮大餐,忍不住口水直流,已经顺着下体湿润了股沟连大腿都有了痕迹。文简素忍不住向前逃离,下身却软绵绵地动弹不得,双手抓住书桌的边缘,趴伏的姿势让长出软肉的胸脯低垂拥挤,被牢牢握在了掌心,把玩揉捏,拨弄拉扯敏感的乳头,挑逗着文简素原本就已经快到极限的感官。
“不行……不能摸那里……啊……”
“不能摸哪里啊?小文老师,要讲清楚。”
文简素被他恶劣的行径和话语弄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委屈无助得不断抽泣,他怎么会和这么坏的人相处十年?苦于要解救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奶包,文简素竟忽略了最危险的地方,早已迫不及待城门大开的下体艰难又吃力地被塞入整个肉冠,文简素被胀得又痛又饱,连呻吟都被堵在喉管中,不得发泄。
“嘶……”
乔重歌被紧致的夹吸卡得进退两难,终于放过了颤抖的软肉,探入被硬得流水的玉茎顶出一个帐篷的内裤,握住硬挺的柱身,文简素整个身子都软了,放任巨龙贯穿自己紧致窄小的甬道,长驱直入,戳弄花心。
“啊……不要……你不要这样……哈啊……嗯……不要……不……”
拒绝的声音渐渐没了气势,软绵绵地像他逐渐沦陷的身体和意志,被撑满的饱胀和酥麻的肏干弄丢了魂,像坐在减震极差的车上又走了一段崎岖不平的路,颠簸不已;胸前的乳肉随着身体的摇摆上下晃动,像两团滑嫩柔弹的布丁,香甜软糯,引人采撷。哭声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和视频中一模一样的叫床,餍足而放浪。
乔重歌将满是泪痕疲累不堪的孕夫抱到床上,文简素还在因为激烈的性事不断哆嗦,久久无法逃出浑身的酥麻酸痛,他迎着乔重歌的目光,问:“我们第一次认识,就做了这种事情吗?”
“是。”
文简素脸上褪不掉的通红,那他算是强奸未成年,还是被未成年……
“那我要是不做这个家教,应该也不会……”
“会。”
乔重歌的眼神那样炙热,看得他心脏都像是被照上了暖烘烘的阳光,点滴烙印,刻在心房。
“无论你做什么,我们总会相爱。”
“为什么?”
乔重歌将他抱进怀里,轻声呢喃着,似婴儿的摇篮曲,恬静低语:“我天生就会爱你,你天生就会爱我,原本就是这样。”
夜色深沉,文简素安然入睡。书房最下层的抽屉里,压着一张有无数泪痕的纸,乔重歌将它翻出来,把语无伦次,满纸爱意的遗言烧成灰烬。
乔重歌,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可能说一辈子也说不完。
你太好了,你好得让我心里不安。你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遇到我呢?可能是命运给予我的否极泰来,才让我这么幸运。
我想变得好一点,我想坦诚一点,我想可以用足够的爱意去回应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就明白妥当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感受,那我们这些时日,就能相处得更好一些,我在高三那年我演讲那天就可以认识你那该多好,我们可以相处得再久一点,我就能一直对你好下去,好到今天,也不算辜负。
我很喜欢江南,我想和你一起泛舟荷花深处,在那里向你求婚,一定很美妙。
我很喜欢女儿,我们如果这次是女孩,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
我还想养条狗,让它陪着咱们的女儿一起长大。
可是,我怕到了那天,我会变成很讨厌的人。
我怕我会伤害你,我怕极了,我怕得睡不着觉,我怕我把一切都毁掉,我把你也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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