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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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一怔,奇怪地眨眨眼,可仍是觉得姨娘说得对,便也跟着使劲儿点点头。不过,点完头,她仍是将忧心之事说了出来:“嗯,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不过奴婢要提前跟姨娘提个醒,咱们这来了个碍眼的,姨娘看了可千万别气啊,气坏身子可就便宜那小蹄子了。”
春巧不禁想懊恼地拍脑门,刚才就想跟姨娘说的,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啊。与秋云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满面愁容,那人来头不小,眼见着要如蝗虫过境一般瓜分姨娘宠爱。这男人的宠爱可不是鸡下蛋一样源源不断,那可是越分越少。先头还是来一整月,之后有了新人,一月里来半月,然后是几日,再后来可能是几个月,最后是一辈子。
可是再护短,再心向着自家姨娘,春巧也知道轻重,忍不住提醒绿莺:“姨娘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既然有后山撑腰,连太太都要退避三舍,咱们也别跟人家硬碰硬,就当她是狗屎,不看不理就得了,吃甚么咱也别吃亏。”
“对了,咱们老爷升官了,已是从三品了。”
秋云叹口气,无奈道。她想让姨娘看开些,男人嘛,又不是光脚的泥腿子,有俩小钱儿的,谁不想左拥右抱的,更别说老爷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了。冯府的后院也不算乱,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人,可今后就不知了。可话虽如此,不嫉的女人太稀少了。
“来人了?”绿莺望着冯元的背影,呆呆呢喃。
他又有了新人?她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掌,五指张开,刷地伸进她的胸腔,再一收紧,噗呲一声将血淋淋的心生生地给挖了出去,只留下一具空荡荡四处漏风的躯壳。
看似这场出走没改变太多,没有反目成仇、没有血腥杀伐、没有相忘江湖,只不过改变了人的内心。从前看不懂的、不明白的、执迷纠结的,全都有了救赎和出口。看似只是微小的变化,只在绿莺的心内生根发芽、沧海桑田,外人无从得知。可就这么若有似无的变化,带来的却是巨大的后坐力。
从前她是甚么,又把自己当做甚么,冯元有没有新人又与她何干;如今她是甚么,见了冯元宠别的女人,她又会如何。
显而易见,一切都不同了。从前是不在意,如今却仿佛刻在了心上。人还是那个人,冯元还是冯元,绿莺还是绿莺,可绿莺的心变了,变小了,变得再也装不下其他,那里只待得下冯元与她,多一个人,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是一种撕心裂肺地揪扯。
“这一路上,他怎么没跟我说呢?”绿莺喃喃道。可紧接着仔细一想,便恍悟了,自嘲着:凭甚么跟她说呢,谁家老爷要纳妾,还跟其余妾室报备?
她不是正房太太,没有资格置喙,即便她是正室,也没有吃味阻挠的理儿。只是,起码要有基本的尊重罢,冯府家大业大院子也多,把人放在她的玲珑院,是个甚么道理?是因为她出走,冯元还没消气,特意将新宠放她眼皮子底下,来恶心她的?
春巧刚才说那人来头大?
绿莺想问问是甚么来头,可还没来得急问下去,冯元便已进了屋,她也只能闭上嘴跟了进去。可平静的面色下,内里的熊熊火势有如洪荒之力,喷薄欲出。
她握紧双拳,咬着牙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冯元都别想让那女人留在这玲珑院,要是将她膈应得早产,她会跟他拼命!
作者有话说:
蟹蟹容容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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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时候, 绿莺注意到,打帘的是个面生的丫鬟,她不禁多瞅了一眼。
平时她也不会多注意这些,可那人实在太让人忽视不了了。一身水粉的夹袄, 上头还是缎面的料子, 虽赶不上大家小姐,但也绝不是普通丫鬟能有的穿戴。还有那腕子, 玉镯带了两对, 分别套在两只手腕上, 动作间叮叮当当如水滴穿石般通透清灵。
梳的虽也是丫鬟的双螺髻, 可上头可不仅只缠着发带, 还插了几根金簪跟珠花, 一等大丫鬟的打扮,她身边的春巧秋云还因着她是妾室的身份, 而领着二等的月例呢, 这一等的大佛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她就是春巧秋云两个口中的新人?那就是还没名分咯,通房大丫头?
绿莺回头瞅了眼春巧两个,用下巴指了指那道身影, 用眼神询问:是她么?
春巧秋云面色难看地点头。
绿莺心内复杂难言,她想直接问冯元,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会冒出一股酸涩气。还有, 自打从这丫头身边经过,他是一眼都没多瞧, 仿佛是待一般丫鬟, 是不太喜爱这丫头, 还是碍着她在场,才有所收敛?
心里有些苦涩,说实话,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相比之下,她宁愿他光明磊落,在她面前窥伺别人、惦记别人,也不希望他在她面前端着庄重,背后却将别的女人宠爱疼惜着,交颈呢喃、两情缱绻,她受不了那样,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要发疯了。
绿莺还是忍不住将那丫鬟打量,十八九的年纪,生得确实不错,跟支玫瑰花似的,娇艳欲滴,既没有十四五的青涩,也没有花信之年的成熟世故。
冯元进了门便撩起衣摆,坐在外厅八仙桌旁的圈椅上,绿莺亦步亦趋跟过去伺候着,余光注意到,那丫鬟一转身便进了内室。她开始浑身不舒坦,自己的寝房被个这样的人来回乱窜。还胡思乱想起来,那丫鬟进去做甚么,这么熟稔的样子。她透过隔断往里瞅了一眼,莫非在她出走的这段日子里,冯元与这丫头在她的床上
越想越冷,越想越疯,心里有道火气如被困住的飞蛾般,四下扑打翻飞,将她心房内壁折腾得千疮百孔。绿莺攥紧手指,死死抠住手心,强迫自己镇定,告诉自己:再是想质问冯元也不可,再是想发脾气也不合适。慢慢来,徐徐图之,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糟,也许只是同僚随手的馈赠,冯元其实并不喜欢呢?
怀着心事,她接过秋云递过来的湿帕子,替冯元净着头脸,再是手脚。他双手拄在膝头,闭着眼,她擦脸时,他便微微仰起头,帕子往下时,他便稍稍侧过脖颈,体贴着,配合着。
阖紧的双眼之上剑眉斜挑,鼻梁坚挺,这几日两人唇齿间的相濡以沫,他的唇是那么柔软温热,将她的心紧紧包裹。这都给了绿莺一种错觉,仿佛冯元一直没变,一直独宠她,一直没有过新人。可一想到方才那女人,她的心就是一阵如鱼被刮鳞般的抽搐,疼得直冒酸液。
从前的独宠,在冯元磋磨她时、轻视她时、亵玩她时,这弱水三千的一瓢饮,她不稀罕。可如今,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人都在变,她觉得能得到他独独一捧的爱,是那么珍贵,那么难得。可正因为如此,她有多么珍惜他的独宠,就有多么厌恶他宠别人。
在这一刻,绿莺生出了怀疑,回来,是回错了么?同时脑中忍不住开始长出一根一根名叫后悔的枝条,枝条越来越粗,越来越茂,可当渐渐地要长成参天大树时,忽然又戛然而止了。
绿莺怔怔地捧着冯元的脚,眼睛一眨不眨,慢慢有些痒有些酸。刚才替他脱靴除袜时,望着生着层厚茧的一双脚后跟,因为天冷而干裂,一道道的宽红血丝,像用小刀豁开,这是走了多少里路啊,不是有马的么?
他一直养尊处优,出门坐轿,外出马车,除了二十年前打仗时手里练武留下的薄茧,脚掌一直都是干干滑滑,何曾吃过这样的苦。绿莺心中一颤,半蹲的腿险些没软倒。也只能如这般擦擦了,要是沐浴得是多疼。
喉间的哽咽被她咽下肚,仿佛咽下的是一个馒头,噎得她一阵发昏。酸气愤懑被抛到一边,绿莺朝着他温言道:“要不妾身让人烧汤,伺候老爷洗洗身子解解乏?”
冯元满面倦容,捂嘴打了个哈欠,声音透着疲惫,望着她支着孕肚还在围着他转悠,眼里闪过怜惜,摇头道:“不了,你也够累了,坐下歇歇罢。”
绿莺顺从地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来由春巧伺候擦拭。
外间正是一片寂静宁和,冯元与绿莺享受着久违的温情惬意时,骤然被一道声音打破。
“老爷,奴婢将床铺收拾好了,老爷可要上去躺一躺?”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把清脆婉转的女声在身旁响起。春巧的手一定,就这么突兀地擎着帕子在绿莺颈旁,绿莺眼一眯,抬起头,正好对上秋云的视线,看见秋云正皱着眉望着之前那丫鬟,一脸复杂。
这道声音也让绿莺从刚才的温情中清醒过来。玄妙说得对,遇到甚么都要坦然面对,不要做逃兵。她决定了,若他真宠了别人,那她也不会再逃走,她会守住本心,像从前一样,将自己当成丫鬟,而他就是雇主,再也不会对他有一丝非分之想,再也不会施与一分情意。男女之情?算个屁!将心房牢牢地包上盔甲,便不会在意,不会伤,不会疼。
将一切都想好后,她身上仿佛真包上了一层隐形的硬壳,瞬间坚强了许多,不惧怕去看,不惧怕去听,她缓缓地、坚定地侧头望过去。
那丫鬟红着脸娇羞地立在冯元身畔,垂着头如一只怯怯的小鹿般柔弱美丽,眼睫扑扑颤动,正无形地释放出一把钩子,要将冯元的魂魄给吸引出来。
绿莺不由暗自冷笑,这人倒不是个高明的人物,自己起码还有名有分,她不过一个通房。若是个聪明的,要想邀宠,背后再是怎么使劲儿,起码在她的面前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放肆罢。
不过猛然想起春巧秋云方才的话,心一沉,这人既然来头大,那确实可以这么有恃无恐,视她如无物了。
可饶是如此,还是阻挡不了绿莺的脸刷地阴下来。这是她的玲珑院,屋子虽多,只要冯元没发话让人进来,那别的女人休想在这住一日!
她盯紧冯元的脸,想从他的表情或目光中搜刮到他对这丫鬟的宠爱之意。这种感觉很复杂,既期待又抵触。既不想他骗她,又不希望他真的喜欢那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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