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的大人(施明漾的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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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配乐《黄昏晓》伴奏版
forever and ever and always
“佐伊,你又躲在这里哭鼻子了?羞羞脸!”薇尔洁突然从断墙后面跳出来,她朝佐伊做了个鬼脸。
佐伊连忙狼狈地擦眼泪,可眼睛就像是被打开了闸门,泪水怎么也停不下。
他挽起的衣袖下,是细小的红痕,在惨白的皮肤上很可怖。
薇尔洁注意到后,噤声了。
“我没有哭。”
欲盖弥彰。
他的头埋在双膝之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透不出湿意。
薇尔洁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小金日内略带恼怒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
“上课时间,你在做什么,佐伊,你太让我失望了。”
佐伊迅速起身,他朝薇尔洁摇摇头,小声劝:“回去吧,我真的没事。”
小金日内就那样用饱含失望的眼神看着佐伊,他没有打他,只是摇摇头,“佐伊,你这样要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我错了,父亲,抱歉。”
下一秒,小金日内的巴掌就抽到了佐伊脸上,他带着怒意:“说了多少次,要称呼我为小金日内公爵。”
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需要多少步,第一步,学会低头。
佐伊低下头,怨言都被憋在肚子里,他沉闷地“嗯”了一声。
“今天不许吃饭,直到你把《加里特编年史》全部熟记,听到没有!”
“嗯。”
小金日内走后,陆也明翻了花园的护栏跳进来,他只一眼就了然了。
“又被你父亲骂了?”
佐伊沉默着收拾着地上被小金日内踩烂的花,糜烂的花汁从被碾碎的花瓣中流淌出,像是佐伊一次次破碎的期待。
“你祖父对你不是很好吗?”陆也明帮他一起收拾残局。
“嗯。”他的话依旧很少,“或许吧。”
金日内公爵是个合格的大人,因为他已经学会在外人面前成为一个慈祥的长辈了。
陆也明中学时期,和佐伊一起被女王送去丰藤学习,那天机场落地后,陆也明看着周围攒动的人流,他突然很好奇佐伊怎么想的。
“上次来丰藤还是小学的时候。”陆也明撞了撞佐伊的肩膀,“佐伊,哦不对,现在改叫你施明漾了。”
“对女王那么忠心耿耿,还被她忌惮,送来丰藤,你什么感受?”
他的加里特名字直接译成丰藤语言叫施眠漾,小金日内改了中间那个字,他说,“眠”这个字寓意不好,要叫“明”,始终清晰自己该做什么。
施明漾听着大厅里的人工播报,第一次有种自己逃出加里特的解脱感。
“很好。”他实话实说。
“你的父母安置在哪里?”他又问。
陆也明笑着转了转手腕,“哈,父母,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在加里特待了四年,他们一天一个电话,烦都烦死了。”
陆也明或许是无意,可语气里带着些许炫耀,施明漾抿唇笑了,“那他们是关心你,你很幸运。”
他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注定拥有不了健康的亲情关系,所以没关系,他会羡慕会嫉妒,但不会期待不会幻想。
高叁时,他被紧急叫回加里特,两个月的囚禁后,小金日内扶着他的肩膀,宣布扶持他为新王。
“佐伊,你现在,幸福吗?”当小金日内攥着施明漾的手,握着杜普菲在他十叁岁生日时送他的那把雕花匕首捅入他的母亲,杜普菲女王的心脏时,小金日内问他。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由里木掰断一根粗长的树枝,他不太耐心地撕掉树枝上盘亘的枝条,他十分自得地将树枝握在手里挥舞,信誓旦旦承诺:“今后,我要成为一个厉害的战士。”
施明漾灰蓝色的眸子黯淡,仿佛蒙了一层水雾,由里木撞撞他的肩膀,语气故作轻松,“好了,别难过了,我不会有事的。不就是去战场上,我铁定守好边境线。”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一股淡淡的悲伤在缓缓酝酿,仿佛只等待着这种无助的情绪溃堤,就足以将表面波澜不惊的施明漾打得措手不及。
他将有些扎手的树枝递给施明漾,“那你呢,佐伊,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施明漾回答不出来,由里木也没有非要寻得一个答案,他抱着膝盖笑笑,施明漾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
在他起身之前,由里木望着远方突然说:“没关系,下次见面告诉我也行,说不定那时候你已经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了。”
由里木要是还活着的话,会问他:“佐伊,你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了吗?”
施明漾问自己,你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了吗?
直到女王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时,那灼目刺眼的红映照着施明漾如死水一样无神的眸子时,施明漾也没想明白。
小金日内拍了拍他的肩,“佐伊,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当啷”一声,门口传来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迎着小金日内试探的眼神,施明漾攥紧还流淌着鲜血的刀,缓步走到门口。
走廊尽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你是继承人,不能有污点。女王被心思不轨的人杀害了,你要替你母亲报仇啊。”小金日内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施明漾手上脱力,匕首被丢在地上,只留下清脆的一声震响。
2045年,11月。
小伊斯波尔杀害杜普菲女王,入狱,择日执行死刑。
其子里昂连坐入狱。
2045年,12月。
佐伊登基,加里特迎来全新的王朝。
2047年,9月。
小金日内公爵因病去世。
2047年,11月。
由里木加封成爵,其遗照供奉在皇室礼殿中。
2049年,4月。
里昂问斩。
……
杜普菲死后,她心爱的男宠高斯基男爵被施明漾任用。
高斯基端上一杯热茶,看着揉着额角的施明漾,他已不再年轻布满皱纹的脸陪上一个潸然的笑,“陛下,休息一下吧。”
从他办公室的角度可以观察到后花园,那里盛放着最娇艳的玫瑰却也矗立着一处破败的钟楼,砖瓦横肆,却没有人选择修缮它,屹立在那里的它仿佛在诉说着皇室的虚伪腐败和时代的残忍。
“碧里丝呢?”施明漾问。
男爵脸上浮现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公主在花园里捡落花,她说要为您泡茶喝。”
“呵。”施明漾不太真切地笑了笑,“这次又想在茶里下毒吗?”
施明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到现在这种局面的,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又处死了同母异父的弟弟,现在妹妹还与自己离心。
“把她从花园里带出来。”施明漾吩咐。
“这个月月底去温里都的访问要继续吗?”
自施明漾登基后,撤出了驻扎在这些国家的军队,他无法左右其他殖民主义国家的想法,不去参与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嗯。”
刚结束战乱的温里都尚且再恢复中,施明漾的车直接开进了主城,脸上堆满褶子的主事人热切地接待了施明漾。
这是当初小金日内教他的第一课,怀柔政策。
“学堂?加里特会派专人来授课,我会让每个孩子都有学上的。”
第二课,恩威并施。
“市长,你也知道,加里特状况也不好,撤兵已经是我能想出的唯一解决办法了。其他国家的想法,我干涉不了。”
第叁课,以退为进。
“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合作对象,我也尊重。”
施明漾突然有些想吐,望着谈判桌对面那张脸。
他清楚,那张脸上阿谀奉承的神态都是为了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国家,他也是个合格的大人,为了自己的国家可以对曾经对自己国家施暴的国家的领导人赔以笑脸。
他不是恶心这样苟延残喘的人,是恶心自己,恶心满腹心机的自己。
手腕上,小金日内留下的手环像是手铐控制住他,他忘不了小金日内死时说的话。
他七窍流血,却笑得狰狞得意:“佐伊,干得好,只有狠得下心杀掉自己的亲人朋友,你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统治者。”
他一边笑一边咳血,施明漾感觉自己好像步入了小金日内的陷阱,一个以他自己的生命为诱饵的陷阱,为的是泯灭施明漾最后的一点良知。
可他最后也没把这种难受表现出来,他全程都没有一丝差错地将谈判进行到底,如同很多年前第一次和人谈判时优雅得体。
这是他这么多年唯一一件保持良好的事情,好像面对这些事这些人时,他已经习惯戴上面具了。
他走后,细碎的辱骂声从未关好的门缝传出。
“呸,说的好听,本意就是要我们无条件归顺,只是不想打罢了。”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打不过,打下去,受伤的还是百姓。”
用的温里都语,好小众,可惜施明漾恰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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