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不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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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周一，上午第二节课因为数学老师不在所以改成了自习课。廖云帆又早早地写完了作业，他有一些复习任务，但是因为时间还很充裕，他又开始忍不住走神。他的思绪飘到了上周五，那天晚上虽然他醉醺醺的，但最终还是自己摸索着回到了翠亭雅苑。回到自己的小卧室之后他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快要中午十二点才醒来。

周六一天他都没有走出自己的房间，吴妈又给他送了饭，他很感激吴妈。吴妈说，这周五廖先生会回家吃饭，太太让我告知你。廖云帆点点头，这点小事陈凤仪都不想和他直接说。但是廖志国来的那天他必须要和他们一起吃饭，要装的像一家人一样。

廖云帆在自己的草稿纸上乱画，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画了一个眼睛，眼睛下面有一颗痣。他画的就是赵樱，那天虽然他醉了，但是因为离得很近他清楚地看见了赵樱眼下的那一颗小痣。那是泪痣吗？还是美人痣？廖云帆思考着这个问题一直到下课。

上午第二节课都下课了，消失了好几天的冯江华一伙人才终于从教室后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们一进来，廖云帆就下意识地缩起了肩膀，像受惊的鸟一样。

冯江华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眼神慢悠悠地扫到了廖云帆。他们之间的座位离得并不远。

廖云帆手上的笔松开了。冯江华走了过来，一只肥腻的胳膊拦着他的右肩膀。“我们去网吧玩了三天，我游戏满级了，真爽啊。”冯江华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廖云帆的肩膀很疼。

“写什么呢？”狗腿儿程诚一把抢过廖的草稿纸，看到他演算的一堆数学公式。

“你还做数学呢？你他妈的不是成绩下降了吗？还做什么做，干脆和我们一起考零分算了！”

程诚又翻到了纸的背面，看到了赵樱的眼睛。“这画的是谁？哪个女的的眼睛？”程诚不怀好意的，猥琐地笑。

“好想再去网吧玩啊。”冯江华说。

他把那张卡扔回到了廖云帆的桌子上，用力地掐着廖云帆的右脸说：“下个月该怎么做，你知道吧？你乖乖的把钱交出来，我们就不打你。”

胡说，廖云帆心知肚明。上个月他也把卡给他们了，但是冯江华一伙儿照样打了他。他们是觉得他只有金鱼一样的七秒钟记忆吗？

“这是哪个女的的眼睛？咱们班的？咱们班哪有长这么好看的女的？”程诚还在说。

冯江华肥胖的手指还在掐着廖云帆的脸，廖云帆拼命地想甩开，但是冯江华的胖手上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冯江华惊讶地说：“我靠，你的脸怎么这么滑，比女的的还滑。”

“真的吗？”程诚放下了那张涂鸦，也来掐廖云帆的脸。廖云帆拼命想躲开。程诚怒了，一把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个傻逼娘娘腔！摸你一下脸怎么了，长得像女的你就真把自己当女的了？性格娘们唧唧磨磨蹭蹭的，天天看你就生气！”程诚用难听的话侮辱他。

廖云帆却想起了那天赵樱被丁佳人扇耳光的事，现在他也被扇了一个耳光，他和赵樱一样了。

程诚一边骂一边猥琐地去摸他的脸，廖云帆接受命运似地闭上了眼睛，只想等他们结束后自己去洗个脸。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王坤明走了进来。王坤明佝偻着腰，已经快五十岁了但是说话虚虚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看到王坤明进来了冯江华也不着急，他最后猛拍了一下廖云帆的后背才放开他，廖云帆咳嗽了老半天。虽然很多时候冯江华他们是在体育馆霸凌他的，但是在教室他们也敢做。王坤明遇到过好几次也没管他们，因为冯江华的爸爸是当地一个不小的官。

学校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冯江华倒是没再找他麻烦，只是程诚在上课的时候老拿一种恶心的眼神盯着他，廖云帆觉得毛骨悚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曾经隔壁班那个被程诚骚扰过的女生。他拼命地让自己去想赵樱，这样的话他才不会一直不间断地起鸡皮疙瘩。

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在校门口站了半天也没走，他在等赵樱。但是哪怕他等到了校门口只剩下寥寥几个人，等到值班的老师都下班了之后，赵樱也没来。远方的天色已经变成了紫红色，大朵块状的火烧云铺在瑰丽的天空上，可在廖云帆看来，却像沾满鲜血的纱布。

赵樱说的那个“热带”是什么，廖云帆丝毫没有头绪。如果他有手机就好了，有手机的话就能查到了。可是他的手机，被遗忘在了曾经他和董小芸住过的幸福家园里。他没有手机，他不知道要去哪找赵樱。

周二廖云帆也在校门口等了赵樱，但赵樱仍然没有来。周三他也同样地站在校门口等了，还是没有。周四他等在校门口，看着太阳一点点地转下去，意识到今天赵樱也不会来了。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恐惧，可能他再也见不到赵樱了。赵樱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的，美丽的过客，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那天在小巷子里目睹赵樱转身走去时的情绪又从心底升了上来，这次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廖云帆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情绪让他难受。

“你没事吧？”一个头发烫着小卷，身材有些富态但是面容却很和蔼的中年女人向他搭话。

廖云帆就靠在校门旁边的那面红墙上，他站在校门里面，那个女人站在外面，他们之间隔了一道栅栏推拉门。廖云帆没想到自己自己站在这儿还能被人发现，他放下了捂着心口的手。

但胸间仍然是很难受，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女人担忧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孩子，你怎么了？你的家长呢，没来接你放学吗？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呀。”

这是一个机会，廖云帆突然想到。这件事来得太正好，太会看时机，他的心砰砰直跳。廖云帆不擅于说谎，但他还是挣扎着开口：“我妈妈说来接我，但是她还没来。我也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她……阿姨，你能借我一下手机，我联系一下我的妈妈吗？”

“可以啊。”女人热情地把手机借给了他。

廖云帆通过那两道栅栏之间拿到手机之后，先拨打了他自己曾经的手机号。廖云帆将手机屏幕捂紧到自己的耳朵旁边，不让一点声音漏出来，因为那里面正在说：“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妈妈——”一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马尾女生从学校里跑了出来，女人立马上前去迎接。

就趁这个时候，廖云帆打开了女人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在搜索栏里快速地输入了“热带”。竟然是个酒吧的名字，离这儿不是很远，只有三站路的距离。他暗暗地记下了该怎么走。

女人带着她的女儿回来了，廖云帆正好把地图软件退出，按了一下手机的电源键，手机屏幕变黑了。“谢谢你，阿姨。”他把手机从栅栏中递给女人。

“你妈妈说什么时候来接你了吗？”

“嗯，她说一会儿就来。”

“那我们就走了啊，你妈妈等会儿就会来的。再见。”女人挥手和她拜拜，旁边的女儿还没搞懂情况但是也跟着她的母亲一起挥手。

廖云帆看着女人和她的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想起了初中时期偶尔会来接他放学的董小芸。他一直目送到两个人都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去热带的路不难找，但是到达目的地之后却找不到热带。廖云帆在公交车站下车后，就在一片乱七八糟的商铺中迷失了方向。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霓虹灯牌，聚集了各种鲜艳的色彩，廖云帆一个一个的招牌看过去，有酒吧，纹身点，卡拉ok，还有一些可疑的，隐藏在角落里的，看上去像是夜总会的牌子。因为廖云帆还穿着学校的校服，走在路上他被好几个染着金发的，看上去像是小混混的人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廖云帆非常害怕那些小混混向他投来的目光，他赶紧躲开了他们。可是热带究竟在哪里？廖云帆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牌迷宫中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