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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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弛在机场候机室偶遇了彭乐。
彭乐坐在玻璃窗边打电话,外头瓢泼大雨洗刷着停机坪。瞟见张弛时,他的眼里露出一点诧异。他对张弛点头示意,等张弛在对面的沙发里落座后,彭乐目光扫过桌上的登机牌,发现他是去往不同的目的地,彭乐心想:还好,否则这事真有点邪门。随后他把注意力转回到电话上,彭乐一脸怒容地说:“订的航班一再延误,你之前都不查天气吗?”喝令对方马上把那猪脑子的助理辞退,彭乐挂了电话,用抱怨的语气同张弛说:“实习生。”
张弛猜想这实习生是不是叫苏昊,此人的确是有点丢三落四。彭乐又说:“真巧。”张弛没有吱声。彭乐故作不在意地打量了张弛一下,没话找话,“去海南旅游?对象呢?”张弛这才转过脸来正视彭乐,张弛只穿了件风衣,除了登机牌外,两手空无一物,他说:“不是,约了人。”张弛有点好奇彭乐的反应,接着他又如实说道:“是商银的老板,最近在海南参会,我约他下午聊点事情。”彭乐想要掩饰自己的惊讶,没能成功,他挑起眉毛,“写字楼拍卖那事吗?”张弛说是,彭乐看了他一会,脸上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都什么时候了,你觉得还有意义吗?”张弛说:“不尝试,怎么知道没有用?”彭乐哑口无言,随后他把脸转向窗外,喃喃道:“这鬼天气。”【gzh:泡泡推文书屋,关注一下,再也不怕书荒了!!】
快中午时雨没有停的意思,候机室里所有人都明显烦躁起来。张弛看了眼手机,他曾在来机场的路上跟商银老板通知了航班可能延误的消息,而对方毫无反应,显然这个会面对其而言可有可无。张弛收起手机,来到餐台,午餐还没有开始供应,他捡了两个彻底冷掉的包子,几片疑似隔夜的水果,一盒牛奶,回到座位,低头吃起来。吃完一个包子,他想起来,问彭乐,“你吃吗?”他解释一句,“我早饭还没来得及吃。”
彭乐摇头,他时常搞不明白张弛心里在想什么,虽然他们是表兄弟,也曾共同度过童年和大部分的青少年时光。起码在窦方那件事后他不该面对他如此心安理得。彭乐觉得自己犯了疑心病,虽然表面大度,他心里总在不断地回忆自己和窦方在一起时的点滴,用一种妒夫的心态。而越回忆,他越觉得自己宛如智障。一面研判着张弛的表情,彭乐忽然开口:“窦方约我分手,就在早餐店,她请我吃了两个包子。”
张弛静静地吃完另一个包子,菠萝和草莓都酸得掉牙,他停下筷子,把剩下的小半盒水果扔掉了。彭乐指着牛奶说:“有段时间,窦方非得喝红枣味的牛奶,我还纳闷呢,她说是她以前上学时,吴萍每天早上都给她订这个牌子的牛奶,根本就是瞎扯。”
张弛面对彭乐的质问,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以对,这才彭乐看来正是心虚的表现。果然,张弛无奈地说:“你再这样下去,快成祥林嫂了。”
彭乐简直痛心疾首,“张弛,窦方怎么样无所谓,她是个外人,我也不信你和她真能有好结果。你把我当什么?傻子吗?”
张弛顿时胃口全无,他定定地看着彭乐,面色有些复杂,“去投标竞买保利的商铺,是你的主意吗?”
彭乐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看见你的投标申请。”
张弛的面色很笃定,彭乐表情停滞了一会。他本性并不擅长撒谎,也不屑于撒谎。彭乐说:“我跟三姑谈过,三姑开的条件太高了。她根本就不了解现实情况,她背后那群股东也不省事。”他并不想在动机上多做剖析,省得给张弛捉住话柄,“你应该也打听过,现在投标的公司还有好几家,流程透明公开,你们不会太吃亏的。”他没忍住,“反正都要卖,何必便宜外人呢?”
“写字楼我不会卖,”张弛忽然笑了笑,“我和窦方也会有好结果,你可以等着看。”他低头,把两人之间茶几上的残羹冷炙收起来,这时候机室的广播再次通知航班延迟,彭乐心头火起,他猛地拽住张弛的衣领,将他往后搡了一把,张弛撞到沙发背上,周围休息的人都看了过来,彭乐低声道:“从小在我爷爷奶奶,你姥姥姥爷家,我从来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他指了指张弛,“以后别再叫我兄弟,忘恩负义的东西。”
彭乐拎起包离开了候机室。服务员过来收拾餐盘,张弛走到一旁,看到商银老板来的信息,对方的语气还算客气,说:既然天气不好,就不要出行了,以免旅途中不便,等下次有机会再约见。张弛没有动,午后雨势稍缓,他登上了去海南的飞机。
张弛在海南呆了两天,又辗转飞了几个城市。所接洽的信贷机构,一来是担心项目风险,二来拍卖迫在眉睫,时间太仓促,最后都表示没有兴趣。这时,饶是张弛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身心俱疲,在回程中,他接到余行长的电话,张弛接上蓝牙,老余的话语起先很平淡,“小张,最近央行对部分中小银行定向降准,你听说了吗?”张弛一怔,说还没有,老余这才有些神秘地说:“这一降准,市场上会有四千亿的资金放出来,先到先得,你不妨试试。上次我介绍的那人,姓蔡的,你去找他。”张弛道谢,挂电话后,一面开车,把文件夹里的名片翻出来,看清地址后,立即调转方向。
这位蔡经理还满平易近人,在上班时间,一个电话,就约到了附近的咖啡馆。把张弛随身带的资料翻了一下,蔡经理说:“租金收入还可以,又是国企,应该能估到一个亿以上。”显然他对更具体的数字不甚了解,也不在意,将资料还给张弛,他说:“就是时间太仓促了,根本办不下来。现在有人竞标吗?”张弛说:“可能有四五家。”蔡经理摇头,“非公开拍卖嘛,流拍的话,可能还有点机会。起拍价才六千万,还有四五家竞标的,一定会被标走的。”张弛想了想,“我们自己登记了竞标资格,如果银行能开出来审批申请函,我们也可以投标。”蔡经理面露难色,“就算有函,根据你们公司的授信额度,杠杆也不会太高,你们自有资金不够充裕的话,恐怕竞不过对手。”言下之意,如果没有成功的把握,他也懒得浪费这个时间了。
两人谈话暂告一段落,张弛回到公司,彭瑜电话打过来,知道他在办公室,彭瑜一愣,“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合眼?”她有点心疼,“你回家休息吧,别弄了。”张弛说:“我让人把项目材料再改一改。我想明天再约一次姓蔡的。”彭瑜皱眉,觉得他简直冥顽不灵,“还剩三天时间了,够干嘛?”张弛对着电脑,语气略显冷淡,“妈,除非现在已经拍卖完成,这座楼登记到了别人名下,否则我都要想办法。这是爸留给你和我唯一的东西了,你要这么轻易的放弃吗?”彭瑜诘问他:“你是不是怪我,怪我和他闹离婚?”张弛说:“我没有怪你。”在张民辉死后,彭瑜常陷入一种自怨自艾、疑神疑鬼的情绪中,她说:“上次是我太心急了,如果不是把湖边那个项目低价转给了你大舅,可能现在咱们手头不会这么紧。现在你大舅肯定不认账了,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张弛并没有提醒她,上回他也最终同意了签字,主要原因是为了窦方。想到窦方,他心里的焦灼稍缓,“爸的事,还有后面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张弛的声音很温和,“你早点睡,别?s?胡思乱想。”
到了深夜,办公室里员工都已离开,张弛把电脑和灯都关闭,室内外陷入了一片漆黑。他走近窗口,仿佛听见黑色海浪在脚下无声地翻卷和竞相追逐,淡白的月亮则被温柔拥抱着。张弛头朝着窗,躺在沙发上,手机屏幕在闪烁,他接起来,窦方没来由地说:“你看见月亮了吗?”张弛扭头望了望窗外,“月亮怎么了?”窦方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好像躺在蚌壳里的一颗大珍珠!”张弛安静了一会,“你会心灵感应吗?”窦方更高兴了,“如果我们直播砸蚌取珠,应该会有很多流量吧?就像赌石的那种视频。”张弛不再做声,窦方兀自又换了话题,“你还在海南?玩得高兴吗?”张弛懒懒地说:“还行。”窦方东拉西扯了几句,这才进入了主题(她尽量不露出一副斤斤计较、小人得志的嘴脸),“邢佳不干了!”
不等张弛追问,窦方已经迫不及待向他转播了事件的全过程,简单来说就是:自从烧烤被揭疮疤那天,马跃就恨上了邢佳,之后邢佳上班迟到早退,马跃抓住机会狠批了邢佳几次,前几天邢佳躲出去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马跃要她加班,她突然就哭着跑啦,说她不干了,“朱敏说,她男朋友实习也丢了。我明天要去庙里烧香还愿。”
张弛啼笑皆非,“你的心眼是不是太小了?”
“不是啦。是我这个月领到了五千块钱工资,老韩还给我们拉来了五万块钱的第一笔投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烧香还愿?”
“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去吗?”
窦方爽快答应,“你要不要把自己的微信名改一下?叫圆圆的哥哥。”
张弛不解,“圆圆是谁?”
“你先改好再说。”
眼睛盯着对话框里张弛的名字变成了“圆圆的哥哥”,窦方才笑嘻嘻道:“你看我的状态。”张弛翻到窦方的主页,那里曾是一片空白。他看见她的主页发布了窦方的照片,她头发长了,挑染了几绺粉色,臂弯里抱着一只毛色杂乱、两眼圆瞪的幼猫,一人一猫两颗脑袋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
窦方宣布说:“我是方方,她是圆圆啊。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张弛再次去找了蔡经理。初次见面时蔡经理还对他保持着客套,这回就显得很无奈了,“张总,你们公司管理混乱,股东之间关系又太复杂,后面再贷款逾期,我在领导面前也没法交代。其实我很不明白,就你们公司情况,你花这么大的代价把项目赎回来,也不见得有利可图呀,难道彭总还有办法把这个烂摊子转亏为盈吗?”
张弛说:“蔡经理,这两年商业地产还很有活力。我们这栋楼有位置优势,客流量大,我们最近一直在招商,已经有品牌商同意入驻了。”他把文件袋里的备忘录推到蔡经理面前,“这次贷款绝不会逾期,我可以拿我名下公司的股份跟你担保。”
蔡经理笑了,“你担保?你多大年纪?”语气又一转,“不过,比你彭总来,我倒更相信你一点。这些招商都是你谈的?听说彭总一发脾气就炒人,公司现在招商这一块根本就没人管了嘛。”
“是我谈的。”张弛明白对方的心理, “蔡经理,你的佣金我可以付双倍。”
蔡经理把文件袋拿在手里掂了掂,总算松了口,“这些材料我拿回去,给领导看一看。”他目光在张弛脸上一盘旋,笑哈哈道:“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啊,小伙子。我儿子比你小几岁,刚二十,还天天在家里打游戏呢。”
和蔡经理分手后,张弛回到公司。因为各种物业费纠纷,楼下的商场早已人去楼空,跟外头热闹的街景比起来,更显得凋零。整整两年,彭瑜都对此视若无睹,她的口头禅是:别人都不管,凭什么我管?张弛双手插兜,在空旷的大厅里伫立了一刻,通过电梯来到楼上,而蔡经理的电话已经过来了,他表态说:预批信有办法开出来,但恐怕额度不高。张弛问额度多少,蔡经理故作为难地说:只有百分之五十。不等张弛答复,蔡经理又颇为体贴地说:我估计是不够,等投标到手,那些杂七杂八的支出不会少,我再想想办法。张弛表示感谢,当即叫财务打了十万块给蔡经理的私人账户。
这段时间彭瑜对公司的财务尤其谨慎,款才出去几分钟,彭瑜的电话便追了过来,“是你让财务打钱给姓蔡的?”张弛把情况略微解释了,彭瑜当场便发火了,“事情还没办成,就打钱给他?我看这人根本就不靠谱。”
“余行长介绍的人,应该没问题。”
“姓余的又是什么好人吗?见死不救,还说是你爸的老同学?再说,你真想让姓蔡的出力,就得吊着他的胃口,像你这样,随便十万块给了,他还会帮你吗?你以为他扯额度的事是为什么?就是找借口骗你的钱呀。”
张弛很冷静,“妈,生意场上就是这样,无利不起早,用不着说一个骗字。我只要结果,就算姓蔡的中间耍一点心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彭瑜愕然,“你才多大,教我做生意?我告诉你,做生意第一条,要有防心,尤其是老余、老蔡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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