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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果的旧卧室是个套间,有独立卫浴。有段日子没住人,乔一帆和邱非先分工简单打扫擦洗一番,在陈果提到的壁柜里找到干净床单和毛巾,但夏被和枕头各只有一个,陈果虽应允房间里的东西随便用,他两人神经到底没粗到好意思在别人家翻箱倒柜折腾个底朝天。邱非担心b市长大的乔一帆受不了台风天的潮气,且想到开着空调睡久了会冷,就把被子留给乔一帆,自己拿条大浴巾凑合盖。乔一帆投桃报李,将陈果清爽透气的荞麦皮枕头让给邱非。乔一帆让邱非先洗澡,自己下楼去网吧前台取一次性牙具,回到二楼又拐去休息室沙发顺了个小草莓碎花的靠垫当枕头。
这边邱非刚要去洗澡,手机震了几下,点开微信一看是一个队友敲他,此人也曾是嘉世训练营学员,嘉世重组后,除邱非外最先成为正选的几人之一。
“队长队长!刚才网游里有个气功师私敲我,说想报名,jjc走了两把,实力真的还不错!而且!居然!是个萌妹子啊!!!”紧接着发过来一大串“啊啊啊jpg”“流口水jpg”“害羞jpg”之类的表情。
能让队友夸一句实力不错,那应该是有两下子的,邱非回消息,“你让她填资料了吗?有的话发过来。”
“[图片]”
“怎么样是队长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吧~~我懂你~~~”
“流口水jpg害羞jpg流口水jpg害羞jpg”
3条消息接连蹦出来,胡说八道占了两条,令人无语。他们认识久了,邱非早知道这人看到漂亮妹子就忍不住乱撒癔症,手倒是很长,照片都要到了,但是重要的报名资料你传给人家小姑娘了吗?再加上堆叠表情的行径,很明显老毛病犯了,误事又丢人,邱非觉得有必要回头面对面好好和他掰扯掰扯这个问题,再等下去也不一定等来有效信息,只回了一句,“替我约她明天jjc”,便拿起毛巾走入浴室。
乔一帆回到卧室,随手将东西各就各位。床头上,给邱非用的荞麦皮枕头紧挨着给自己用的小草莓印花靠垫,不配套的一大一小,一长一方并排摆放,如一个故事仓促的开端,乔一帆望着望着,体内的火苗安静的向外延伸,热度一路渗透至脸上来。他将脸埋进蓬软的垫子里,微凉的触感几秒就败给了面部血管中的汩汩热流,胸腔内压抑已久的某个部分像对面工地的铁皮棚顶一样,乘着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风,荡悠悠轻飘飘,几乎载着他飞到天上。
哗啦啦的水声自浴室传来,淋得乔一帆神思昏昏,心底濡湿一片。他在溺水般的宽广宁静与惶惑不安中打捞自己,他尽力了,可不怎么成功,没从指缝中漏走的只剩一小颗欢喜雀跃、草莓般酸甜的心。雀跃,可怜可怖的感情,似烧得通红滚烫的钻石,捧不住不舍扔。他控制不住脸部左右摆动,贴着垫子拼命摩擦,恨不得把自己憋死在床褥中算了。
这时,身后传来嗡嗡两声,循声望去,邱非的手机摆在桌上,屏幕亮着。乔一帆走近一看,是微信的对话界面,一小段时间过去竟没自动锁屏。不知是邱非设定的锁屏时间太长还是微信app使用中不锁屏的bug动了,乔一帆明白,他应立刻按下锁屏键,帮日薄西山的手机电池省点电,或遵从社交礼仪离开桌边,正确的做法中,决不包括偷窥邱非的私人对话。可屏幕最上方一张女孩的生活照与几个垂涎三尺的表情占了大半个屏幕,紧跟着的绿色气泡衬出回复的文字分外显眼,不被一秒尽收眼底都难。乔一帆不可避免地看清了屏幕的每一个字符,愣了片刻,伸手过去飞快地按灭了屏幕。
又有消息过来,震动起来的机身敲打桌面,双重音效格外紧迫吵闹,好像遮天蔽日的沙暴,扬在身遭,密集的乱灌,无孔不入,躲也躲不掉。即使不曾翻看上文,乔一帆也能猜得出那对话与邱非当前工作的重点——队员选拔有关,邱非心心念念都是嘉世,以他一贯品行,假公济私泡妹子这种怀疑乔一帆根本就不会有。对话界面最上方正中显示的那个名字,乔一帆听邱非提起过,知道他们是几年的交情了。直男间谈论女人的话题就和渴了喝水一样正常,在乔一帆无法触及的,他和邱非生命交集以外的地方,可想类似的对话早已发生过无数遍,有人熟知邱非对异性的偏好正在情理之中。
一不小心喜欢的人刚好和你一样是个基佬的几率是多少?乔一帆反复咀嚼着这苦涩如沙的自问,一嘴血腥味儿。邱非到底还是直的啊,男人喜欢女人再自然不过,自然得乔一帆别无选择,身在此岸眺望彼岸,打地鼠一样一个一个掐灭露头的非分之想。
傍晚时分还在习惯性否定这感情就是喜欢,事到如今也硬撑不下去了。乔一帆做的那些看似求爱般的事,只因不愿未来邱非忆起与自己并肩战斗的短暂日子里都是饿肚子的回忆,桩桩件件仅为抚平自己这一痴念头而已。若非今夜他们叠被铺床共鸳帐,多少喧嚣纷扰雨急风骤都误作安乐乡中日月长,这才一不留神放任了旖旎绮思如神魂脱窍那般失控、荡漾得不知所以。
又过了一小会儿,卫浴的门咔地开了,邱非洗完走出来。乔一帆反射性扭头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万般纠结霎时云消雾散,眼前的光景团成一个球形闪电,钻进他胸腔里咚咚撒野。
邱非仅穿一条低腰紧身三角内裤,毛巾搭于一肩,水珠凝聚在湿漉漉的发梢,落入颈肩与锁骨交接处三角形凹陷,滑过膨起的胸肌,留下几道不规则的水迹。他走到桌边拿起手机划了几下,眼眸低垂看着手机,很随意地叫乔一帆去洗澡。乔一帆头壳里充斥着邱非皮肤蒸腾而出的水汽,一脑袋白花花的,嗫嚅了半天挤出一句“等会儿洗。”天知道他还要等什么。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邱非就先洗衣服去了。邱非本就瘦高,宽肩窄腰翘臀倒三角,活脱脱一个衣服架子。此刻不加遮掩,其肌骨匀称分明,周身没有一块赘肉。低垂的颈项后方骨节清晰可辨,背肌线条流畅,内收的腰线与胯骨的左右两侧连接处,膨着的两小把子腹外斜肌勾人非常。他拧干衣服,上臂肱肌隆起,十足力量感。忽略年龄,单看这幅身材,已是不折不扣的男人了。邱非没两下洗完衣服转过身走出来,乔一帆忙把自己粘在他身上的眼珠子移开,避看那个鼓鼓囊囊的地方。
邱非把湿衣服挂在空调出风口下方,这样明天一早就能干透了。他很爱干净,洗完澡穿回有汗味的t恤除非要他命,还好在场的都是男的,光着就光着了。可惜内裤洗了就没得穿,总不能裸奔吧。接下来换乔一帆洗澡。他虽不好意思光膀子,但穿回脏衣服睡觉又怕邱非闻到他身上有味儿,只好也一样只穿回了自己宽松的平角内裤,洗掉t恤,与邱非那件晾在一起。
邱非把他的手机放在两三步外的桌子上充电。他们刷完牙,互道晚安,各自占据床的一边,关灯睡下了。
邱非的头一沾枕头,呼吸马上均匀了起来,并不打呼噜,睡像很斯文。乔一帆十分疲倦,这晚他几次三番情绪波动,几乎耗尽体力,终于挨到躺上床,竟聚不起分毫睡意。
床边有扇窗,窗外有一排行道树,茂密的树枝直戳到窗玻璃上,偶尔发出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两棵树的间隔有路灯,这般天气也尽忠职守地亮着。因挂了窗帘,路灯的光大部分被拒之窗外,唯有点点光斑透过织物的缝隙萤火虫般飘浮着,室内很黑但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乔一帆眼睛闭了又睁开,树枝刮擦窗玻璃尖利的吱呀声、隆隆风声、呜呜雨声、突突血流声汇聚耳畔,交响乐般华丽而生猛。
也许台风真提前登陆了,低气压作怪,乔一帆不止头疼,全身就没有一寸血肉是对劲的。
那是一种不留情面的空虚,难以言喻的渴,细长的、幽深的。燠热的路尽头蚀出空洞,肉生生颤着,伸展开了,而又紧缩。自然赋予有别于雌性的特质蛰伏间半醒,引而不发。空气收紧了,从脚腕攀到脖颈,沿着血管蜿蜒缠绕的蛇。
他终忍不住,扭头望向邱非。邱非帅在骨相,五官是东亚人中少见的深邃,尤其鼻梁高挺,一双睫毛又密又长。少年的凌厉更多存于眼神中,此时沉沉睡去,竟仿若一尊温润的玉像。他想起临睡前刷牙,一次性牙膏质量太差,刷不出浓密的泡泡,邱非含着一嘴稀薄的牙膏沫子,偶有一道白色从嘴角流出,用毛巾抹了去,含了清水,漱净,吐掉。
乔一帆盯着邱非的嘴唇,即使黑暗中看不真切,他也能在脑子里完整地还原那种健康的红色,鲜活一如腔子里愈演愈烈的那把邪火。
就一下,他想。
悠长规律的呼吸吹拂在脸上,如沐夏日温暖的海风。乔一帆头晕乎乎的,近乎虔诚地轻轻啄了过去,他心中流淌着热切的情感,心口满溢得生疼了。
在劫难逃的倾慕,无处不在的孤单,漾着虹彩的幸福泡影,偷来一瞬、无关永恒的爱恋与痴缠。
冰凉的薄荷味道,邱非的味道。
“你装不下去了?”闭合的双眼倏地睁开,迸发着荧荧碧光,一双属于暗夜猎食者的眼睛。
脑中一片空白,恰到好处的精神错乱感,心脏炸得厉害,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不知道。那具健壮的身体轻巧地一翻,乔一帆就像夹心饼干的甜美奶油,被完整收拢在炽热的躯体与床褥的夹缝间了。下一刻,邱非剥掉他俩内裤,展臂抛在地板上。一套动作迅速无比,仿佛早已演练了无数遍,完美如同韵律体操。
邱非好像变了个人,动作急躁得不行,他强行挤进乔一帆的双腿间,把着坚硬的一根抵上紧缩的后穴口,硬邦邦就要硬肏。乔一帆牙齿磕磕地打颤,他惊惧万状,语带哭腔,“不要……邱非,不要啊……”
邱非笑得邪性,他放开自己的鸡巴,胡乱撸了两把乔一帆指着天的阴茎,“不要?这是什么?”
“你起开,放着…不管一会儿就好了……”阴茎一被碰触到,乔一帆登时就想射了,精孔翕动,顶端沁出水来。
“就不起开,你真不愿意就踹我。”
怎么踹?他两腿大开,被邱非横在中间,两根鸡巴挨在一起,皮吸着皮,肉贴着肉。邱非的鸡巴在乔一帆的阴部移动着,顶顶会阴顶顶小腹,缠绵地厮磨。乔一帆太阳穴汩汩乱跳,口干舌燥。他想推开邱非,可双手无力,投降一样的姿势摆在枕头左右两边,没被压制也根本抬不起来。他像无人操控的牵线木偶,身体和四肢东一截西一截不得要领,完完全全委顿在邱非滚烫而有力的身躯之下了。
“不行,真的,这是陈姐的房间,陈姐的床…我们、我们不可以在这里……下次、下次好吗?”乔一帆呼吸紊乱,一开口就像呻吟,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
”你忍得到下次?”邱非捏住乔一帆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乔一帆的嘴唇,许是不满乔一帆的不配合,专挑羞辱人的词说,“你看我的时候一脸馋鸡巴的样儿,一帆前辈,你真应该照镜子好好瞧瞧自己的表情。”
竭力深藏于心的秘密被无情地揭露了,乔一帆小腹酸软,抖得巍巍颤颤,一只被露水沾湿了羽毛的野鸟。真的就为那一霎的欢愉依从了邱非吗?乔一帆挣扎不已。多迈一步便是大祸临头,他们之间横亘着万丈深渊,只为陷落乔一帆一人而存在的深渊,从年少荒唐中抽身而退,随时随地回归正轨是专属直男的特权,一弯到底的人没有那种选项。
“你天天顶着张发情母狗的脸在我跟前晃,当着前辈、队友的面……你还以为他们都不知道?骚货一帆。嘴硬什么,明明想得不得了。”
“啊…不要、不要……”推拒的动作轻得像做做样子,声音也越来越惊疑不定,怎能怪乔一帆意志不坚,渴求他的,纠缠他的,耍着赖向他索取的不是别人,是他同样希冀,同样渴望,同样恨不能一股脑儿将心脏剖给他的邱非啊。缠绵于耳边颈项的双唇湿热如台风夜,涌入鼻端的混合了男人气息的洗发水香气醇厚如鸩酒,愈发清晰明朗的欲念沼泽中,乔一帆泥足深陷,执迷不悔。
“你不是处了吧,没尝过味儿的没你这么骚。”察觉到乔一帆的变化,邱非龟头在他阴囊附近戳来戳去,故意勾着他的痒,“知道你吃不够,屁股乖乖举起来,这次换我喂饱你。”
乔一帆嗯嗯哀叫着,呜呜喘着,屁股扭来扭去,再三迎来送往,终是认命了似的抬起来给到邱非的胯下。邱非果真一点不客气,什么前戏都不做,龟头顶过去,蛮横地撕扯后穴口。恐惧与期待都达到了顶峰,乔一帆不知怎么办才好,这下非被硬上不可了,他紧紧闭上眼睛,一味不要,不要地哭喊。
“邱非,邱非!别直接来,进不去的……求你了邱非,你摸摸我、先摸摸我好不好……”
邱非根本不理他,急不可耐,大力送胯。他的鸡巴和他本人一样霸道,硬生生破开穴口,碾平堆叠的穴肉,直挺挺整根楔入乔一帆最需要被填满的地方。
只这一捅,乔一帆立即浪叫着射了,身子抖得骨头快散架,后穴痉挛和抽搐不止不休。他以雌性臣服的方式,承受了邱非赐予的激烈的足以撼动灵魂的高潮。
白光闪过,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乔一帆猛然醒转,眼皮掀起,身上不见了凶暴得反常的少年,入眼的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天花板。室内黑漆漆,窗外风猎猎,树枝刮蹭着玻璃,邱非酣酣沉睡依然。他们二人的内裤都好好地穿在身上,乔一帆前胸热汗涔涔,腿根冰凉湿黏。
他梦遗了。
邱非觉得乔一帆在故意避开他。
在训练营时其他人私下偷偷议论邱非气场强大自带孤独气质,他的确难以与人热络,常常孤立于人群之外而浑不在意,也因此从未和谁维持过世俗意义上的要好关系。在兴欣加训的一个月间,邱非生受了乔一帆恰到好处的照顾,放任自己给乔一帆添了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在回忆里铭刻下乔一帆独对电脑时灵动狡黠的微表情,实际上他们俩也不过是单挑的次数多一些,谈论荣耀的时间久一些而已。所以邱非迟迟不敢断定乔一帆悄然无声的变化,究竟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真就那么多凑巧。
何况平心而论,不仅邱非的机位上那杯不适合夏夜的热咖啡永不缺席,训练时的交流,团战中的沟通,乔一帆对他的一切举动态度都如常。越是找不到不妥之处,邱非越忍不住疑心,这几乎是他在与一寸灰的对战中养成的习惯了。乔一帆加训时间减少,其他安排渐多。他因苦夏吃不下晚饭而不得不和包子等人一起宵夜的次数增加,再不然就是他不得不亲自去取被业务不精的快递小哥送错地址的包裹。他开始早早离开上林苑,有时大大方方地和邱非说拜拜,有时夹在兴欣其他人之间,不声不响就没了踪影,就像一滴雨水融入海洋般悄无声息。这种时候,待到静默的空气撞上训练室墙壁,激荡出一阵拉伸了时间与空间的耳鸣,邱非才得以将整晚浸泡在咖啡因中、萎缩卷曲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中抽离出来,活动酸痛的颈部,在关灯离开前一扇一扇检查过门窗,诧异于自己竟对别人的战队生出微妙的不舍与失落,并自嘲这由来不明的陌生情绪像留恋途中美景而迷失目标的候鸟一样可笑。
眼看8月就要过半,嘉世发足挑战赛的各项事宜都在邱非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推进,最重要的队员选拔,也随着气功师选手的签约而终于尘埃落定。挑战赛开始前时间所剩不多,未避免再次阴沟翻船,几乎全新的嘉世急需互相熟悉打法,培养团队默契。邱非便与叶修说明,叨扰兴欣就到这周末为止。陈果还琢磨着要不要搞个欢送会给邱非践行,叶修随便惯了,直接给他老板娘怼回去,搞那干啥啊,两队同城,今天欢送完了明天就在大马路上碰见了,尴不尴尬。邱非也不爱拘泥形式,但礼貌不能缺,于是选了某天训练室人齐的时候,郑重地向大家致谢。
邱非像串门似的来,又像回家似的走。他在兴欣最后一天,也与过往一个多月的任何一天无异,不打算提前离开。而乔一帆似乎也并没有要在最后一天多留一会儿的意思,复盘刚刚结束,他键盘一推,像个兔子似的从座椅上弹起来,眼看着就要像个兔子似的撒丫子跑,邱非闪过去拦住,成功将人拖进jjc。
乔一帆本打算打几场就拖莫凡或随便谁接他的班,可是邱非这天特别有兴致,下手倒不算最狠最狂放,更像故意收着利爪狩猎的肉食动物,享受追逐的乐趣为先,填饱肚子倒显得次要。他完全不给乔一帆留说话的空隙,一场结束后立刻点选准备,接连不断打下去,其他人早已走光了,而邱非还意犹未尽。乔一帆的打法更耗神,被邱非拖着超长待机,早已先一步累了。他透过排列整齐的电脑缝隙暗觑邱非的神情,仿佛柔软的海葵在珊瑚礁后试探地伸长触手,刚巧邱非也直挺挺地望过去,乔一帆窥视的小动作就被抓个正着。
“你躲着我干嘛?”邱非没头没尾地说,疑问句问出肯定句的架势。乔一帆心里突地一跳,他当然知道邱非在问什么,面上仍四平八稳地随口应着,“当然了,我是阵鬼嘛,不躲着怎么打呢。”
乔一帆并非真心认为这种回答能糊弄到邱非,他甚至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正在装傻,游戏里的战斗格式不好摆脱,游戏外的邱非却从来没有缠着人不依不饶过,露一点拒绝交流的态度就足够了,反正邱非从不越界,不会强迫他认罪的。却不想邱非今天没有如乔一帆所料那么上道,他拒不配合,继续进攻,“你知道我不是说战术打法。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单挑了,最近你突然有很多事要忙,如果我今天没叫住你,你是去拿快递,还是吃宵夜呢?”
乔一帆刚张嘴欲说点什么,邱非瞥了一眼挂在乔一帆电脑桌侧面的运动腰包,抢过他的话头,“猜错了,原来是打算夜跑。”
“……你观察力挺可以的嘛。”乔一帆打着哈哈,“真的,这周好凑巧啊,事情都撞到一起。”
“连续一周天天凑巧?”邱非的视线像火星子,无缝天衣也被燎出一串漏洞。他缓了缓语气,声音异常诚恳,“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不能直说的事情可太多了。乔一帆语塞,继续耍滑头四两拨千斤不是不行,可摊在面前的是一份巨大的诚意,那样应对实在过于轻佻,乔一帆做不到。
乔一帆无话可说,邱非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带着重重疑虑,心存芥蒂的与他分别,“刮台风那天晚上你就有点奇怪,我早晨醒来的时候你都已经先离开了,你……”
乔一帆听邱非提到台风,碰触到他的心结,顿时胆战心惊,也顾不上邱非话还没说完,急切地辩解道,“那天我留字条给你了啊,我去给陈姐买她爱吃的蒸饺谢谢她,那家早点铺太火爆了不早些去就买不到……最近我确实是有意早点结束训练,新赛季快开始了,是时候调整状态了。这个夏休完全没休息,每天肝到十一二点真扛不住。”乔一帆飞快地说到这儿,大喘了口气,才换上蓬松的,余裕的笑脸,“我不像邱非你,晚上喝咖啡照样睡得好,好羡慕你的睡眠质量。”
“真的?”
“真的,真的!”以上确确实实没有一句是谎话。
“……我喝多了咖啡也会睡不着觉的。”邱非一边随口应着,一边分出去一半脑子照会自己的记忆和乔一帆的回答。台风过后的清晨,他被枕边的手机闹钟叫醒时,另一半床褥上已不见了乔一帆身影,手机上贴了一张便签,几行字交代了去向。便签被他夹进记事本纸页收好,邱非看着手机屏幕右上角红色的电池图标想,下个手机还买苹果吧,转移数据可靠方便,他的相册里可有张宝贵的照片……
想远了,赶紧拉回现实。依然没诈出什么实质上的东西,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邱非挑不出乔一帆话中的逻辑漏洞,便拿不出继续周旋下去的由头,但和乔一帆对战的经验告诉他,想要识破一寸灰的真实意图可不简单,饵不够分量他固然不会上套,诈的角度不够陡峭也休想破坏他的节奏。邱非还有怀揣已久的最后一张王牌,只是那不单是个疑问,还关乎一个指控,若把握不好难免破坏他们的关系。因此邱非思虑再三,考虑到那背后也许隐藏着乔一帆突然避开他的真相,心横下来,质问投掷过去,“你是不是偷看我手机了?”
这一问好像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个猴子,却有劈头盖脸平地惊雷的效果。乔一帆再也端不稳面部表情,全身心卷入惊涛骇浪。他看了啊,但邱非那时候正在洗澡,怎么可能发现的?!邱非的质问意图不明,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可看了就是看了,除了道歉不做他想,“……对不起。”
不料邱非也一脸惊诧,没想到自己竟猜中了,还成功诈出来了,无论哪种意义上都很不可思议,“真的看了?你怎么解的锁?”
偷看手机这种事被苦主说破,不是故意也足够难为情了,乔一帆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自动锁屏,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对不起。”
邱非一不说话,室内的空气就如熬化的糖浆似的,变得黏稠而窒息,乔一帆脑袋埋在里边,只觉喘不上气。邱非不说话一定是生气了,乔一帆好慌,额角冒汗。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望过去,邱非看上去没有愠怒,这使乔一帆稍稍安心,可他现在这副神情也足够奇怪了——脸别到一边,视线可疑地游移,浑身上下笼罩着被撞破秘密的手足无措,表现得竟比乔一帆还不好意思,好像干了坏事被抓包的不是乔一帆而是他自己一样,“不用道歉,咳,我本来也要和你说的。”他略一停顿,勇敢地抛了一句询问过去,“你是因为这件事才避开我的?你讨厌我了?”
“邱非,”乔一帆望住他,“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即使你永远也不会喜欢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乔一帆不明白他问什么。
“嗯。我…也是,虽说刚才记者会上叶修魏琛方锐一通插科打诨赶走了严肃的空气,但万一兴欣内部气氛不对就不要再继续打扰下去。
却不想这一绕远路害他们俩扑了个空,主队休息室已然关灯锁门人去楼空,看样子兴欣开完记者会就直接离开场馆了。无奈何他二人从选手通道出场,邱非四下查看,并没有乔一帆的身影,他没有等他。再看手机,两人消息往来的对话框中,最后一条消息仍是邱非自己发出的那条。
他还不想见自己吗,抑或是单纯没看到消息呢?不论是什么原因,解决方法都只有找到乔一帆把话说明白一途。也不知他在不在网吧……邱非决定去马路对面的兴欣网吧碰碰运气。
邱非没在网吧找到乔一帆,事实上除了安文逸靠在休息室沙发上抱着ipad打愤怒的小鸟,网吧二楼其他人一个也没有。门敞着,邱非礼节性地停下脚步,“咚咚”叩了两声。安文逸把最后一只小鸟角度刁钻地弹射出去,石块木条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竟形成稳固的三角形结构,活得好好的猪发出嘲笑一样的哼哼唧唧。他啧了一声,把ipad扔到一边,招呼邱非和闻理进来坐。
运气没有差到家,这一行倒不算徒劳无功,安文逸告诉邱非,开完记者会后,唐柔本人波澜不惊,一众选手也算情绪稳定,老板却百感交集得快哭出声了。唐柔贴心安慰果果,提议大家一起去游戏中心散散心,就在不远的一家新落成的购物广场。于是安文逸就自己从比赛场馆回来了。自来熟的闻理很体谅地拍拍安文逸肩膀,安文逸眼镜闪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于是邱非他们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位于购物广场的游戏中心。事不过三,情报正确无误,再不能扑空了吧。邱非二人搭乘扶梯,人未至乐先闻,游戏中心坐落的楼层近在咫尺。因扶梯缓缓上行,邱非眼前一幕竟似从天而降。再加上响彻商场的电子音乐和着节奏鲜明的鼓点,一切都仿佛好戏开锣。
乔一帆有客人,今晚是不可能拉走乔一帆单独行动了。撤回前言,自己的运气真的差到不能再差了。
游戏音乐是元气满满的球体,反弹上天自由落地,被砸一脸也必须没脾气。正对扶梯口的是一台太鼓达人,跟前站着奋战中的乔一帆和高英杰两人。
单脚向前迈定,侧身弓步扎稳,握槌虚虚端架势,敲鼓的乔一帆肉体凡胎飙出视频快送五倍速效果,向四面八方投掷鼓点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响不停。双腕残影直追野蜂振翅,躯干摇得也很合韵致,终盘几下如雪纹劈空,当真好生利落,全良fullbo的成绩金光闪闪。旁边的高英杰虽也不是吃素的,音游的领域到底手速不代表一切,打错了几次拍子。
面朝屏幕的二人鼓槌交击,干脆的啪的一下,击掌一般清脆的声响。随即扭头对视,相视一笑,同步得几乎互为镜像。
闻理目瞪口呆,“我操,李涛乔一帆玩阵鬼和玩太鼓达人哪个更像开挂?”
邱非不接闻理的话,双眼直直盯过去。
高英杰眯着眼说了句什么,乔一帆肩膀吃吃地抖动着乐开了颜。高英杰更凑近些,夹好鼓槌,空出的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伸到乔一帆面前,乔一帆眼角弯弯瞧着他,将两枚游戏币按进他的掌心。
高英杰是乔一帆在微草时唯一好友,邱非是知道的。男生关系越好越爱勾肩搭背袭胸掏裆,何况他俩之间可还隔了一个身位格的距离,实在没什么可挑刺的。哪儿不对?说不上来,就是本能地觉得古怪。直觉是一种玄学,但有时候由不得人不信,高、乔的互动中隐匿了难以言喻的亲昵,仿佛人来人往的游戏中心以太鼓达人为原点分化出一块私密的小世界。
想多了吧……
这时候肩膀被拍了一下,邱非回头,见是叶修、苏沐橙和兴欣一干人等,叶修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叶修乐道:“小邱小闻这么凑巧?”含着烟说话还能吐字清晰乃是叶修的绝技。
闻理来精神了,小跑着上前两步给诸位前辈请安,嘿嘿摸着后脑勺和唐柔自我介绍起来,邱非也上去问好。唐柔指了指楼上说:“我们正好要去吃宵夜,一起?”包子自告奋勇:“我去叫小高和小乔!”便跑过去招呼他俩。正好他们刚又打完一曲,游戏机传出很元气的“fullbo”音效。包子眼睛睁圆了,大呼小叫道:“魔王难度的弓可可fullbo牛b啊小乔!!!你还有这一手?!”
“以前还在训练营的时候,我们经常从后门溜出去打太鼓。”高英杰顺手把自己的鼓槌递给乔一帆,语气自豪得像在晒猫,“只要是一帆听过的曲子都是上手就fullbo打底的。从来也不让让我。”
乔一帆很自然地接过高英杰递来的鼓槌,帮他放回原位,自己的那副也挂回去放好,接茬道,“那下一场比赛英杰也让让我呗?”
高英杰出拳捶他肩膀:“才不呢,一帆现在这么厉害哪里需要我让啊。”
乔一帆下一句话就噙在嘴角,一扭头兀然发现邱非竟杵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冷不防踩空了似的心脏虚晃了一晃。兴欣大部队正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向美食广场进发,众人陆陆续续搭乘扶梯中。视线既然都对上了,邱非也不来虚的,他把正在对唐柔献殷勤的闻理抛在一边,径自走向乔一帆,与他并肩,“怎么不回消息。”
邱非和乔一帆是朋友,找朋友说话直来直去天经地义,没一个兴欣人觉得邱非态度有丝毫问题。只有高英杰诧异于邱非毫无铺垫的说话风格,不自觉闭上嘴巴竖起耳朵,在乔一帆另一侧边走边睨着他们。
乔一帆被问怔了,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收到来自邱非的消息了。邱非态度之理所当然,仿佛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并未真实发生过,所有事情都是乔一帆自己的臆想,乔一帆一个不慎被这态度带了节奏,反射性脱口而出,“没看到,我还没来得及开机。”
乔一帆日常消息往来的对象除了邱非、队友就是高英杰。今天是比赛日,队友们都在一起,连高英杰都真人驾临,赛后列队握手的时候就说过会直接去主队休息室找他,他还开什么机?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一聊起来什么都忘干净了。
手上行动先于大脑作出反应,乔一帆下意识地慌忙摸兜、掏手机、长按电源,未读消息砰地弹了他的眼睛,他才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匆忙开机的行为好像急于向邱非解释什么似的。不免在唾骂自己没出息之余暗自庆幸,还好今晚没开机,不用在离开场馆前看到这条消息。
即使他尚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得体地单独面对邱非,他的的确确做不到看见邱非的消息却故意装没看见,做不到故意不回应。爱来时毫无预兆,消亡与否更不受理智控制。失魂落魄地爱了邱非几个月,悲哀地收获一份对自己本性的清醒认知。
他们站在扶梯上,离头上楼层渐进,已能看到店家的招牌。邱非正要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乔一帆叫了一声:“英杰快看有越南河粉!”拉了高英杰先人一步,三两下冲上楼跑了。
一众人抵达美食广场,晚饭时间早已过去,空座位虽不少,架不住兴欣人多,闹哄哄分头找了一通,才终于找到一大片足以容纳所有人的,连在一起的空位子。邱非来晚一步,乔一帆高英杰已和包子方锐凑了一桌,紧挨着乔一帆的邻桌赫然坐着三个咯咯直笑的美女和口沫横飞的闻理,邱非没去理会,想了想,拣方锐旁边那桌,叶修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各自点单取餐一通忙活不提,顺利吃起来。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对决,年轻的身体十分需要一些简单粗暴的油脂和碳水补充消耗的精力。叶修嚼着炸串随口找话,“小邱今天休息啦?这商场离你们那儿可不算近。”
邱非点点头,“我们来看比赛。”
叶修哟了一声,竖起大拇指,“自掏腰包给我们贡献票房啊?干得漂亮!”
于是自然聊起今晚的比赛。“一力降十会!绝对力量的碾压!在柔姐姐面前耍小聪明的都是渣渣!”闻理手舞足蹈地描述看到唐柔两场胜利时难以抑制的澎湃心情。单纯的少年还不懂得赞助商广告主的脸色变幻莫测,对唐柔拒不低头的行为一把子支持。
最后闻理总结:“反正低头了他们只会更来劲,绝对不会停止bb的放心好了!”
叶修见邱非一直侧着脸盯看某个方向,顺他视线望过去,想到今晚虽输了,可高光时刻一点不少。“小乔那场也很炸裂,”叶修先夸赞了一句,对着邱非解释说明道,“他那招可是自己想出来的,哥都事先不知道,真厉害。”
老大说的对。包子抢着接话说:“可不是?!小乔厉害的,小高都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高英杰老实,只当被包子一语道破心事,一下子傻掉了。乔一帆也一个恍惚,下意识偷眼瞟邱非,不曾想邱非也在冷冷看他,视线正好撞到一起,乔一帆哆嗦一下,赶紧收回自己的眼睛。
包子说话没头没脑惯了,其他人都没多想,倒是方锐来精神了,怎能放过这个说骚话的机会啊。先长长地yooooo了一声,挤眉弄眼地对高英杰说:“我说怎么小高那么黏糊,像个殷勤的小女婿,上赶着的往我们兴欣休息室跑,原来……咳咳!”
方锐继续,竖起手背挡着嘴,装作悄悄地,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对乔一帆说:“这么大一块墙角还不挖回来小乔你在等什么?!千万别和王杰希客气,今晚不管你用什么姿势,不把人搞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高英杰像炭烤鱿鱼似的整个人发红蜷曲起来,他太不会处理这种玩笑话了,偏偏方锐还恰好说到他心坎上,虽有心反驳,张着嘴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终闭了嘴,摸着后脑勺嘿嘿讪笑着,偷偷拿余光确认乔一帆的反应。
邱非不免心浮气躁。高英杰这什么奇怪的反应?怎么你很想被人打趣吗?这就有点露骨了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深吸一口气,暂且按捺住,提醒自己高英杰的问题不要算在乔一帆头上,这事未必和他有关,有事一件一件解决,不要被突发状况模糊了重点。
乔一帆看邱非眼睛始终在自己和高英杰身上打转,神色也越来越耐人寻味。乔一帆想,说不定邱非也具备某些直男的这种习性:一般不会去想自己身边谁是基佬,可是一旦知道认识的人中有个基佬,他立刻看谁都像基佬。乔一帆不想把高英杰也是gay的事情暴露给邱非知道。不否认方锐的话难保邱非多想,但急吼吼地矢口否认不更像做贼心虚吗?真是难办,乔一帆扶额抗议:“方锐前辈,您说您对吗?”
方锐嘴一咧,还想放大招,陈果不耐烦了,“包子,你想说的不会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吧?”包子嚷嚷道,“这不都一样?有啥区别吗?”
邱非不想再让包子和方锐继续这个话题,他扬声说道,“一帆前辈确实厉害,不声不响好大一个惊喜。”
这句话本意是想强行接住刚才叶修夸乔一帆厉害那句话,试图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回比赛上。奈何中间隔了一出闹剧,邱非又在克制脾气,故意压平的语气听起来干巴巴的实在没什么惊喜的感觉,钻进乔一帆耳朵里只觉得阴阳怪气,以为邱非借着比赛暗示他昨晚的事,是在损他呢,掩饰地垂下眼帘,“都是凑巧的,周前辈对新打法没防备而已。那招泛用性不高,没什么厉害的。”
说这种话,明显是把自己当成外人敷衍,邱非心里憋着股气,硬梆梆地摇头,“怎么不厉害,不止今天,一帆前辈最近团队赛打得都很精彩。”
乔一帆淡淡道,“阵鬼在团队里显得好是应该的,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对自己评价过低的毛病又来了,邱非很不喜欢他看轻自己,便正色反驳道,“太谦虚了,联盟里能接得住包前辈思路的阵鬼还有谁呢?一帆前辈在兴欣是不可替代的。”包子听到邱非提及自己很是开心,忙不迭帮腔说,“没错没错,小乔是不可替代的!”
昨晚邱非吼他那句“联盟要禁赛你让兴欣怎么办”再一次回荡在乔一帆耳畔。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把场面端住。乔一帆的心皱成一团,酸楚得不知如何是好。从看到邱非那刻起,他便隐隐约约对此邱非行目的有些猜测,只是不愿强迫自己多想,而今猜测逐渐成形,不留情面地对他露出狰狞嘴脸——邱非专程跑来,果然是为了提醒我安分守己来了。
不远处有堆客人吃完饭,闹哄哄地散了。空桌子被其他眼尖的发现了,叽喳着飞过来,随后又赶过来一批,扑腾腾站起坐下。
乔一帆勉力挤了个谢谢出来,好在嘈杂的环境帮大忙,除了当事人没人发现他音调听起来不正常。他掩饰着端起碗灌了一大口汤,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抽条纸巾按住口,头扭到一边去咳。刚才不该选这碗加足辣椒和青柠汁的越南河粉的,雪上加霜。
高英杰见他咳得神色越来越不对,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偏黄的照明下也惨白如纸,急忙又拍后背又喂水,好一通手忙脚乱,自然而然递给乔一帆的是自己喝过的水杯。他没顾得上注意,坐在对面的邱非眉头皱了皱。
乔一帆喝了两口冰水止住咳嗽,用纸巾抹干净眼睛鼻子,起身对一旁关切的陈果抱歉地微笑,说要去一下洗手间。
乔一帆的笑容太体面了。高英杰心里影影绰绰的,想跟过去看看,恰好被别人叫到自己名字,回头看去,是那个外形酷似黑社会的蓝雨前队长正提到今晚单人赛中君莫笑假装被木恩浮空的那一段,借机大骂叶修不要脸,叶修皮笑肉不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抬杠着。话题忽然扯到自己身上,高英杰到底没好意思直接走人,于是只好继续坐下来陪笑脸。
魏琛和叶修你嘲我讽不亦乐乎,包子方锐也不甘寂寞地加入,又是一场群口相声。邱非在一旁冷眼旁观,注视了尴尬微笑的高英杰一会儿,默默站起,往洗手间去了。
空气里飘着含氯消毒水的气味,并排设置的三个洗手池上方,顶灯,镜面和地板上未干的消毒水让那一片区域显得比用餐区还亮堂。
自来水很凉,乔一帆掬了水拍在自己发红发烫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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