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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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里总算安静下来,陶莲一叠声地叫下人,命他们收拾被张傲吃得差不多的席面,亲自炒了几个家常菜来,又是歉然又是感激地端上来。
“方姑娘,今日本是想好好备一桌席面请你吃的,没想到我家的亲戚竟是豺狼虎豹,闹出这许多事来,还让方姑娘你帮我们打发了他们,我们心里实在是愧疚……”
陶莲说着便有些抹泪,张烈也止不住地叹气,方如逸忙宽慰道:“这有什么?谁家没本难念的经?今日这事,多亏撞上了我,还能用救命恩人的身份压一压他们,做个中人。否则二位这般忠厚之人,岂不是要被他们,把家私全都算计了去?”
张烈猛灌两口冷酒:“方姑娘机敏无双,我心里实在佩服。我这大姐姐和三弟,呵!真是好算计!
说句不怕姑娘笑的话,从前我没个营生,他们半点瞧不上我也就罢了。如今我不过是起来了些,他们却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连生我养我的爹娘,也死死扒住我不肯放。
世上哪有这样的血亲!”
陶莲低头抹泪,方如逸听了也是难受,搁下筷子道:“生在谁家,我们选不了。可这辈子如何活,却是能选的。张先生如今有了营生,眼看着马上就要入朝局了,可万万要清醒着,不能被拖累啊。”
张烈点头不绝:“姑娘的意思,我都明白。今日本该我出面,打发了他们,没得叫姑娘为我撑脸,实在愧疚。”
“这些倒也没什么,张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方如逸缓缓道。“其实今日所行,是下下之策,我想着,张大姑娘和张三哥都不是好想与的,若真逼得急了,只怕他们会做出我们兜不住的事来,所以才耐着性子,先哄住了他们。”
陶莲忧愁满面:“姑娘的法子是极好的,要不是今日姑娘过来,我们这一家子,还不知会被他们怎么欺负!只是一年的时间短了些,若是一年里我们想出别的法子,那就再好不过。可若是没有,我们夫妇两个好不容易才挣下的家私,便要这么送给旁人,我这心里实在是气!”
“你们的家私,将来自然要交给盈姐儿,断没有白白送给亲戚的道理。”方如逸沉声道。
张烈摩挲着酒盏,神色郁郁:“可是,他们用张家独苗的由头威逼,我们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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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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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子定是有的,如今张家的确只有张傲一个孙子,可你们夫妇还年轻,怎么知道这一年里不会生出大胖小子?”
方如逸回身把余照拉过来:“照儿她有些医术,就算在妇科一道上不甚精通,也能请别的医家施展妙手。二位若信她,不妨让她瞧瞧,试试她开的药方。”
陶莲惊喜万分:“余姑娘竟有医家手段,方姑娘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厉害得紧!”
余照笑道:“陶娘子谬赞,今日我便给二位搭搭脉,左右还有一年的光景,不用愁的。”
张烈和陶莲起身拜谢,方如逸赶紧请他们坐下:“张三哥本就不管父母的事,如今又失了官身,戾气难免重些。若是将来他非要揪住这一点不肯罢休,只怕二位膝下无子,说起话来也不响亮。”
“其实我并不是非要生儿子。”张烈叹息一声。“都是自家孩子,难道女儿就要轻贱些?想必方姑娘也看出来了,我身上有什么本事,全都教给了盈儿,也请魏先生指点她一二。”
方如逸点头:“张先生费心教导孩子,不偏宠,不纵容,是极好不过的。算到底,我说的这个法子,也是没法子里的法子。
都说男子继承家业,女子嫁了出去,就是别家人。可我这些年冷眼瞧着,多得是父母病重,儿子不肯费心医治的门户。
反倒是他们的女儿从夫家赶来,劳心劳力地照顾着,但那些儿子们,自己不肯照顾也就罢了,还生怕父母活得长久了些,有事无事便要同姐妹吵嘴。”
“谁说不是呢。”陶莲神色戚戚,似乎被戳中了心事。“不过,虽说有罪的儿女多,可难道父母就全然无辜么?其实我公公婆婆原本说好让三弟一家照顾的,后来他们见夫君在军营里得脸,就非说将来要同我家一块住。
没想到钱国公的事一出,他们一下跑得没了影。那会三弟准备考武举,想着他二哥若是获罪,自己的青云路也就断了,这才费尽心思说服了公公婆婆,卖掉一处祖产,帮夫君脱罪。幸亏夫君手里还有几个银钱,我们才置办下这处宅院。
买宅子的消息被公婆知道,他们又寻了来,非要住下。这倒也是应该,毕竟他们是卖了祖产才换得夫君自由身。可后来,他们的心思却反反复复,非说什么我家的宅子,他们住不舒服,要去三弟那住。
其实我们心里也明白,还不是因为他们见三弟有了官身,早晚飞黄腾达,就瞧不上我们家了。我们也不计较这些,好几回都送他们到三弟府上,却被下人拦在门外,公婆没法子,这才一直在我家住着。”
方如逸听了一场内情,这才发觉张武和冯氏,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麻烦。
如此嫌贫爱富的性子,若将来张烈一直高升也就罢了,万一跌进低谷,他这对父母,还不知要怎么糟践他和家人。
幸亏眼下张烈已然醒悟,又得了史开宗的青眼,张焦这辈子的官途也断送了,只要将来张烈一家步步小心,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原来张家内宅还有这许多的内情,若不是今日陶娘子掏心相告,我是半点也不知的。”方如逸有些感慨。“好在如今糟心的事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只有越过越好的份。”
陶莲笑道:“都是托姑娘的福,才把我们从泥地里拉起来。”
一家人陪着方如逸用完了饭,余照给张烈夫妇搭过脉,又开了几个方子,直忙到黄昏时分,方如逸才同余照坐了车家去。
眼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巷口,张盈挽着陶莲进院,忍不住道:“娘,今日女儿才算真真见识了方姑娘的厉害,心里好生佩服!”
陶莲满心赞同:“她今年才几岁?居然有如此深谋远虑,想来他们大户人家在教授儿女一道上,定是有什么妙招。盈儿,幸亏你去了王家学堂,虽说你爹从前也能教你一些,可说到底是东一摊,西一摞的,拉拉杂杂不成样。”
张烈在一旁听了片刻,笑道:“我知道的不过是些军营里的事,自然比不上王家那等诗书世家。”
他前行几步,想起什么:“今晚我得早些睡,明日汝阳王世子就要从玄海滨回来了,说是跟我一道给史大将军做亲随。虽说是平级,可他是个身份尊贵的,我不好去得迟了。”
陶莲闻言,催他赶紧回屋休息。
次日起来,张烈驾马去了西郊大营,心中却是忐忑。
来之前,他对那位汝阳王世子傅杉颇有些担忧。自己一无显赫家世,二无为官亲眷,如何能与傅世子平起平坐。
可一见到傅杉,他的担忧便荡然无存。
这位傅世子瞧着沉稳内敛,生了一副让人猜不透的性子,更从不将心中所想往脸上摆,但言行之间,却没有半点世子的架势,还特意寻了个借口留下来,一同用饭,闲话几句史家军的规矩。
一顿饭吃完,张烈总算放心不少,跟着史开宗去巡营。
傅杉却牵了马,奔回城中,进了汝阳王府。
他在房中坐了半刻钟,趁家中小厮不备,避开守卫,从后院翻出,飞快往景明巷去,熟门熟路地来到端行武馆。
一进门,堂内的武师便冲他拱手:“世子来了,江国舅在兵刃房。”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信步走到兵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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