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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回到最初的最初”

我叫伊薇特。住在欧斯特大陆最北部，一个叫哈洛施的小岛上。

哈洛施很小很小，当你站在海边的灯塔上，可以轻松揽尽整个小岛的风光。海岸线蜿蜒成一个长长的半弧，人们都说这里是夜之女神诺特遗留人间的一把竖琴。海岸线的最尽头，是我的家，也就是日落酒馆。如果有风的话，你可以看到酒馆门口飘着的酒旗，深蓝色的旧牛仔布上飞着一只白色的海鸥。

北欧的夏天是旅游旺季，哈洛施虽然偏僻但也有不少背包客，海边的夏天一点也不闷热，远处一些吵闹的美国人摔碎了酒瓶子大声叫嚷，红着脖子抱怨美利坚政府或者他们的妻子家庭之类的琐事。

我家酒馆全年的生意基本上都集中在这几个月，爸妈和我这个时候都会忙成三个陀螺，没什么休息的时间。等到了冬天，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二三十米厚的积雪，呼啸冰冷的海风，很多旅客被杂志上哈洛施梦幻的雪景吸引而来，结果呆不了一天就吵吵着要回去了。

我在家待了已经快一周了。几乎每天都是这个光景。魔法学校的暑假长达三个月，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一哄而散后，古老的哥特城堡迅速变得空空荡荡，各个时期的鬼魂开始霸占学生宿舍和教室，你要是走得晚了，还能看到拿破仑时期的骑士和苏格拉底时期的吟游诗人在池塘边做爱。这一对在学校里很出名，看到这一对要马上跑，不然很有可能你会被拉去一起3p。

现在的时间是1999年，7月20日。下午三点。这个世纪还剩下不到六个月。

这个点我本应该在酒馆帮忙。爸妈今天照旧早早起来准备开店，照旧去妹妹房间给她送去早饭，照旧催促我下楼干活。就像每一个平常的一天。

可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从厨房溜了出来，给自己买了个小蛋糕，抱了把吉他，坐在海边准备吹个蜡烛，再弹个生日歌就回去。

小时候读过的一本童话故事里写到，过生日的那一天一定要快乐，无论有没有人给你庆祝，哪怕只有你一个人记得，否则将来就会变成海里一只忧郁的章鱼。

好笑的是，我本来自己都忘了。早上电脑屏幕突然“叮”一下亮了，是周小晨发来了邮件。

“好姐妹好哥们好闺蜜好兄弟，最真挚可爱的伊薇特生日快乐！想念你！等回学校，我给你带我祖母新研制的辣椒酱。”

周小晨是我的室友，也是我在魔法学校唯一的朋友。中国人，性格很欢快，天赋很高，每次期末考都是前几名，经常给我分享她从中国带来的辣椒酱，特别辣但特别美味。

我们两早上来不及去食堂吃早饭的话，一般就用辣椒酱抹吐司，然后嘴巴肿成香肠去上课。

骑士学院主要学习火系魔法，斯蒂芬教授每次见到都问我们是不是太用功把自己烧着了。

她是一年级下转过来的，后来因为天赋过高直接去了二年级，但我们还住一个宿舍。没课的时候，总能看见她摆弄些金黄色的魔法纸片，她说这是东方的另一套魔法。之前三年级有些人欺负我们，周小晨仅仅用了一片纸就把他们三个禁了言钉在了学校大钟上，时针分针秒针各挂一个。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他们三个卡在了一起，导致大钟尖叫不止，响彻整个学校，敲钟人才发现了他们几个。

为此我和周小晨被处罚去农场铲了一个月的独角兽便便。

以至于后来每次上骑行课，这些独角兽看见我和周小晨就开始兴奋地撅着屁股拉屎。

离开学校的时候，周小晨紧紧拥抱了我，眼泛泪光，粗糙的黑发贴着我的脸，像只小刺猬在我脸颊摩擦。她说她回去要跟着家里去除妖证道什么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明白，如果没搞完的话，下个学期可能就不回来了，咱哥俩就很难再见面了。

从这封邮件来看，她似乎心情不错，估计挺顺利的。于是我在邮件里回复说好的挚友，祝你一切顺利，很开心你下学期能回来。

“伊薇特，偷懒的丫头，跑哪去了！店里忙不过来了！”

我听到老妈在叫我，试图悄无声息滚到一颗礁石后面，滚了一半被老妈抓个正着。

老妈举着铲子走了过来，“躲在这干什么，伊薇特？”

见到了我手里的生日蛋糕，老妈脸上有些诧异，棕色的细眉微微挑了一下，“生日快乐，伊薇特。抱歉，我们都忘了。”

“没关系。”我说。

没关系。真的。反正我都习惯了。每年都这样。大吵大闹只会让自己难堪。我没什么情绪波动，心情就如北欧夏日的漫漫白昼，我房间每晚都能听到楼下老爸打呼噜的隔音效果一样稳定。

“这样吧，晚上给你放个假，你和娜娜去梅林夜市玩。”老妈摸摸我的头。“你现在先和我回去帮忙，店里就我和你爸两个人，你爸忙得头发都要冒烟了。”

梅林夜市是专属巫师的集市，只有每年夏天和冬天会各开放两个星期，兜售各种魔药魔宠魔法材料之类的，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甚至可以在这里买到吸血鬼的牙，地狱的美酒，人鱼的乳汁。当然前两者没什么问题，如果你买到人鱼奶，那你一定是被骗了。虽然说人鱼奶在魔药书上能助巫师法术大增，但是人鱼早已销声匿迹好几个世纪了。你在集市上买到的人鱼奶只是黑心商家用羊奶和鱼肉勾兑的。

我之前在梅林夜市淘到不少小玩意儿。只要穿过魔法结界就能进去。娜娜不会魔法，一般都要老爸老妈或者我带她去。

“娜娜呢。要不让她下来先顶会儿？我吹个蜡烛就来。”

“娜娜你也知道，笨手笨脚的做不了几个活。你用魔法做事多快。而且她在准备私立学校的入学考试，时间很紧张的。”

我说那好吧，我现在就回去。

一个喝醉的客人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见我抱着吉他，给我扔了一张富兰克林，“小妞，会弹吉他？给我来一曲。”

老妈站在一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我直接捡起钞票塞紧口袋，问他要听什么。

“来曲席琳迪翁的《yhearillgoon》吧，泰坦尼克号看过没，在全球都很火的。“

我点头。两年前这部电影爆火的时候，老爸开车带着我们全家去市里电影院观看。游轮上，男主站在女主身后拥抱女主，女主张开双臂的经典动作，老爸老妈去年度蜜月的时候也复刻了一下。结果那艘船栏杆年久失修，两人双双落海。

由于我的五音不全，客人很快放弃了继续听我弹唱的想法，要我退钱。我说我唱都唱了。最多退一半。

于是我们达成协议，回到酒馆，老妈退了一张50美元给他。

老妈说，这钱就当奖励我的，让我晚上去集市上买点喜欢的。

我确实有想买的东西，只是放假回来一直在店里忙的没空去。我想买只巫师猫，给自己当生日礼物。

我很喜欢小猫，路上看见漂亮小猫就走不动路。巫师猫都自带法力，培养信任后是主人强有力的伙伴。周小晨说猫在东方经常和妖魔鬼怪联系在一起。我说在西方，猫是灵气和魔力的化身，这里稍微有些名气的魔法师几乎人手一只心爱的巫师猫。但巫师猫的价格很高，要1000魔法币，大约等于800美元。我一直没攒够钱，加上今天拿到的一百美元正好够了。

突然想起来周小晨说她其实也很想养只猫，但家里不让。我决定到时候把猫带到学校给她个惊喜。

我擦着酒杯，想到我即将拥有一只小猫，再给它搭顶什么样的巫师帽，锅盖款式的还是水蜜桃款式的。想着想着不禁开始傻笑。

突然，酒馆外的客人们全部被赶鸭子一样赶回来了。

我抬头看向门外。只见外面开始刮起了狂风，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体感温度直逼冰点。

呼。我舒适地叹出一口气。哈洛施过于热情的长夏终于迎来一次“黑夜”。

我很喜欢这种极端天气，在这种环境下我总能无比放松。

一个中年英国人进门的时候，帽子被风吹跑了，双手抱着地中海头顶，大喊”我的帽子！“

他正要去追他的帽子，被老妈拦了下来。

“别管你的帽子了，这风能直接把你人吹进海里！”

那个英国人似乎还想出门，天空突然砸下暴雨。刚才还平静得像面镜子的海，掀起了将近五米的巨浪，如无数呼啸的海妖，面部狰狞地朝岸上冲撞过来。

海水咸湿的味道灌满口鼻，客人们都惊慌不已，有人还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我看见老爸悄悄使了屏障术，即使海浪再凶猛也拍不过来的。

我拍拍那位划十字的老太太，示意她小镇教堂的方向，让她对着那边划。

黑夜中窜出几道扭曲夸张的闪电，雨水犹如洪注，整个世界都像进入了深海之中。飓风把海水吹到天上，又倾倒而下，海水和天空彻底搅在了一起，整个世界都在陷入了这场激烈的交合中，都想要把对方干死。

我有些看呆了。

印象里这么大的暴风雨，我只见过一次。还是在小时候。那个时候哈洛施差点整个被淹了。好几个巫师齐心协力才抵挡住了那次海啸。

那时候镇上都在传，这是海神的愤怒。预言家格尔塔说人鱼要重新现世了。

据魔法史记载，人鱼和陆地生物势不两立。人鱼一直想将全部的陆地都变成海洋，人类当然不愿意拱手相让。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是在五百年前，巫师死伤惨重，战败之际，大巫师埃尔法娜使用了禁术，杀死了海里所有的人鱼，海面上尸横遍野，全是人鱼的尸体，海水红了整整一百年。那些人鱼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制成了各种魔药材料，被珍藏在森林深处的古魔药阁里。

在这之后，再也没有谁见到过人鱼。

大家都已经默认，人鱼这个物种已不复存在。那次预言搞得人心惶惶，人鱼如果再度出现一定是来复仇的。

传闻一度传到了中央魔法部，上面特地派了几个顶级巫师过来查看，结果都说根本没这回事，并给哈洛施加了几道永久屏障，拍着胸脯让全体巫师们一百个放心，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大暴雨。

今天的雨虽然没有那次大，但也足够把普通人吓破胆了。

这些可怜的游客并不知道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和异族，也不会知道五百年前，是一个巫师献祭了自己的生命，用禁术换来了整个人类的存活。

“伊薇特。”

是娜娜的声音。我转过头，看见娜娜站在楼梯口，手里抱着只玩具熊，依旧穿着棉质的长睡裙，眯着眼睛看着楼下，整个人没睡醒的样子。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我面容祥和地问老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老妈说让我再待会儿，客人全回来了现在更忙了。

于是我平静地和娜娜说老妈让我再待会儿。

娜娜立刻咚咚咚跑下楼，遗传自老爸的银色卷发批在肩上蹦蹦跳跳，像只皮毛光滑的雪地狐，抱住老妈开始撒娇。

没过三秒，老妈瞬间改变态度，让我俩现在就滚。

我继续不苟言笑。娜娜笑着拖着我上楼，说伊薇特你就装吧，你明明也很开心。

我回房间收拾了一下拿上了钱，等娜娜换完衣服就准备出发。

就在我们要进传送门的时候，一股混乱的能量突然涌入了传送门，传送门里的景象飞速变化。

我抽出魔杖，把娜娜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传送门。

“恢复如初。”我念咒语。

过了两秒，传送门”啪“地一下变回了一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