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换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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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偃看看一旁被打开的食盒,再看看她。
郁结在x口的那口气愈发难受,他抬手打掉她手里的糕点,怒声道:“不许吃!”
赵锦宁愕然,乌溜眼珠一转,呆呆地直视他,咬着下唇没说话,愣怔片刻,伸胳膊去捡滚到地上的糕点。
“不许捡!”
他咬紧牙关,蜷起腿,竭力撑起沉重僵直的身t,不顾扯动伤口的疼,再一次拍掉了她手里的糕点。
“为…什么?”
她凝睇他纸一样惨白的脸庞,嗫嚅着开口。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gu无法遏制的愤怒,使他毫无血se的苍白面孔迅速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绯红。
李偃拧住眉心,吼她:“你没看见是踩脏的吗!”
她像是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吓着了,怯怯地点了点头,“看见了…”
他身上疼,心里又气又怒,整张脸都扭曲不堪,倒ch0u一口冷气,冷声道:“看见还吃?”
“我饿”赵锦宁恬静的望着他愠怒眉眼,不晓得他为何生气,扁扁唇,轻声道:“饿了什么都可以吃。”
她撑起双膝,两手抱住单薄臂膀,尖尖小小的下巴抵在胳膊上,歪着半张白皙清瘦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淡淡问他:“你挨过饿吗?”
绿窗月下,亮如白昼,李偃看得分明,她鬓边几缕凌乱的乌发垂下来,遮住了蒙着一层粼粼水光的漆黑眼睛。
她轻轻皱了皱鼻尖,热泪全都憋在眼眶,要掉不掉的,“你肯定没有挨过饿,饿肚子很不好受。”
一时间,李偃只觉得扎在心口的刺,不停在r0u里戳来戳去,折磨的他痛不yu生。
李偃疼的没有气力去搭腔,靠着后墙奄奄喘息,阖上眼睛不再去看她。
他真的看不上她这样,痛恨的要si,恨不得立马就掐si她,省的她能左右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赵锦宁见他痛苦地捂着x口,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汗珠沿着眉骨两鬓不住往下流,担忧问道:“你还好吗?”
“闭嘴!”李偃急喝一声,腹部发力,又扯动了伤口,他紧闭眼睛,嘶声ch0u气。
赵锦宁端量着李偃,暗自思忖,他来路不明,仔细瞧他眉眼确觉得有些眼熟,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好似认识,还是有仇的那种。
可她思前想后也记不起从哪里见过了,更不清楚怎么得罪他了。
话又说回来,既然有仇,为何又救她?
两人之间,他身上有伤是弱势一方,她感觉自己目前不会受到伤害。
咸熙g0ng好不容来了个能喘气说话的活人,她想弄清楚他到底是谁,不想他现在si掉,就不能放任他不管。
赵锦宁动作轻轻地往李偃身边移了移,掀开被子去查看他的伤口,不料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
月光下的清俊面庞苍白又y郁,狭长丹凤眼里俱是森森寒意,李偃紧皱剑眉,咬牙切齿的质问她:“你又想做什么?”
不知他使了几分力,总之捏的她骨头都疼了。
“想看看你的伤…”
赵锦宁蹙起细眉,挣扎着想ch0u回自己的手腕,不料他攥的更紧,仿佛是要捏碎她的骨头,“猫哭耗子,谁用你假慈悲?”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她疼的脸皱成一团,挤下几滴眼泪落在了他手腕,“疼…”
“这就疼了?”李偃一把推开她,闭眼深深x1气,沉声呢喃,“你可知我有多疼…”
赵锦宁r0u了r0u发红的手腕,拿起身旁小药瓶塞进他手心,“疼的话,可以攥着这个。”
李偃蓦然掀开眼皮,目光似锋利匕首,冒着冷飕飕的寒光,直直刺向她,“你是不是想si?”
他扬手要扔掉药瓶。
“你握着的是你的药,要是摔了,你的伤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她不知怎的莫名有底气,看着他发怒说狠话,一点儿都不怕,平心静气的告诉他。
李偃气的双目通红,x膛剧烈起伏着,扯的伤口血流涌动,他紧抿薄唇,几乎要把牙咬碎,“你”
她全然不顾他的暴怒,指了指他洇红的腹部,“你又流血了。”
李偃竭力平复心神,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杀不了她,若是再被她气si…岂不是白白再世了。
“帮我…换药!”他闭上眼睛,支使她。
赵锦宁低头,掀起自己下裙,顺着破口,又撕下来一截布料,她解开绑在腹部的布条,洒上药粉,重新包扎好。
“擦擦吧。”
李偃睁眼,面前是她递过来的一方手帕。
他不说话,目指气使的盯着她。
赵锦宁深知野犬难驯,不给点好处怎么行?她捏着帕子动作轻柔的给他擦额前冷汗。
他的戒心b她还重,等汗擦净,又一把箍住她的手腕子,恶狠狠的告诫:“你离我远一点…”
“哦,”赵锦宁不以为意的往旁边挪了挪,拉过被子,盖住两人身t,靠着后墙阖上眼睛,“我困了,睡罢。”
月沉星淡,天边露出鱼肚白,淡青光线顺着纱屉子透进屋内,模模糊糊能看清靠墙坐着两个相依相偎的人。
李偃先醒,身t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般,又麻又疼,他饧着眼低头瞧见自己怀里靠着个姑娘,睡得正香。
这会儿他处在清醒与混沌当中,思绪全凭多年来的习惯c控,大掌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抱的更紧,微拢眼皮正要入梦,却猛然警醒过来。
眼神瞬间变成剑芒,一错不错的落在她毫无防备的脸上。
李偃抬起手,扼住纤细温热的颈,都不用太使劲,他就能掐断她的脖子,让她悄无声息地si在冷g0ng。
可…真到这一步,他的手却止不住发颤,心还是绞在一起,压根不足以平息他的痛恨。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环在他x前的胳膊动了。
雅黑的长睫颤了颤,赵锦宁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一瞬间,她觉得他很像她之前养的那条白犬,身上温暖,眼睛又凶又亮。
她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不过他是还不曾驯化的犬,有着随时冲上来咬她的危险。
赵锦宁扶着墙壁从他怀里出来,挪到一箭之地,解释道:“昨晚太冷,我睡着了,不知道怎么就靠过去了。”
他黑幽幽的眸光牢牢钉在她身上,沉y不语,忽感若单单杀了她,实在是太便宜了,此刻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恨法子。
她能隐忍十一年四月零二十八天,让他交付真心。
他为何不能?
这辈子,他定要把她欠自己的加倍讨回来,真心和命,他都要。
等到那一天,再杀了她,让她也t会t会被心ai之人亲手杀掉的滋味。
或许就能平忿了。
缄默片刻,李偃微垂眼睑半掩住眸中冷光,向她招手:“你过来。”
“怎么?”他神态霍然缓和,这让赵锦宁有些提防。
“地上太凉,扶我去床上,”他尽力隐住满腔恨意,语气不冷不热。
她应了声好,费力扶他站起来,往隔扇门内走。
昨晚李偃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赵锦宁根本弄不动他,只好拿来被子在地上将就一宿。
走到里间,李偃发现竟同外间一样空落,除了墙角陈着一张架子床,再无一物。
半新不旧的妃红帐子挂在银g,床上铺着一层洗发白的薄褥子,单只枕头孤零零摆在正中央。
g净整洁,陈旧又寒酸,哪里像金尊玉贵的公主闺阁。
赵锦宁扶着李偃躺上去,他枕着枯草填塞的枕头,心里有gu说不清的滋味。
她拾起地上被子抱回来往他身上盖,他顺着这双冻得发红的手一寸一寸往上扫,最后停留在她尚且稚neng的面容上,思绪万千。
盯的久了赵锦宁也有所察觉,她掖好被角,垂眸看他:“怎么了?”
他移开眼,“无事。”
“要喝水吗?”她瞧见他唇se仍是g白g白的。
李偃点点头。
赵锦宁转身往外走,关好隔扇门,到小厨房烧开水。
李偃闭上了眼睛,暗暗回忆上辈子发生的事再进一步谋划。
今年是政德二十二年,赵锦宁还未及笄,在冷g0ng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t的日子。
再过一年,政德帝暴毙,新年伊始,辰王赵倝登基称帝,定年号为盛乾。
赵倝初登大宝,想做出一番政绩,便下旨清剿漠北鞑靼动乱,岂料用非其人,屡战屡败,战乱愈演愈烈,大有反扑中原之势。经内阁几日商讨一致举荐陈俞挂帅出征援助,谁知这方刚传来捷报,那边辽东nv真族又建政立权,公然起兵za0f。
赵倝不得不放弃一举歼灭鞑靼各部的念头,调遣了十多万大军去镇压剿除。
他经陈俞力荐跟随军队北援,在战场立下赫赫战功,被封骠骑大将军,不到三年彻底平息叛乱,收获战俘十多万,自此他麾下有二十多万士兵。
国家安稳,他班师回朝,作为新起之秀,又是驸马李梁前夫人所生嫡子,赵倝对他忌惮颇深,整一出杯酒释兵权的戏码,下旨赐婚要赵锦宁下嫁给他。
他自是不愿娶赵家的nv人,推说身上有疾,装病多日,一直没有进g0ng领旨谢恩。
也就是这个时候,赵锦宁深夜出g0ng,上了他的马车,用一番真知卓见的话劝他娶她。
他之所以肯用二十万大军换她,除却权衡利弊,还有个她不知道的缘故。
其实他早在她自荐枕席前就见过她
现在想起,如果当时不生恻隐心,断然不娶,也就不会si在她手里。
可谁又能未卜先知?
“你睡着了?”赵锦宁端着茶碗进门,打断了李偃的思绪。
“不曾。”他睁眼瞧她。
这么短短一会儿,她竟变了一副模样。
她梳洗过,方才烤了半晌的火,气se不再惨白。又换了一件鹅hse对襟短袄,越发衬的这张芙蓉面细neng红润,眉清目秀。
虽不及日后那般妍姿yan质,却也正显现出豆蔻年华的娇态,别有几分动人之处。
赵锦宁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yan,从容笑笑:“起来喝水罢。”
她走上前搀他坐起来,喂他喝水,还另外拿了热帕百般温柔的给他擦脸净手。
李偃心中暗讽,她这样讨好g引,定是惦记着算计他。
如此心机美貌,倘若他不知后事,再重活成千上万次也最终会掉进她的陷阱。
李偃耗费许多心神,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的沉沉睡去。
赵锦宁则走到前院收集枯枝烂叶,晚上冷,可以用来烤火取暖。
室内那些桌椅板凳早都被她烧g净了,再这么下去,今年冬天得拆窗卸门了。
“殿下。”
g0ng门旁侧的小窗忽被推开,有个身穿浅绿交领上袄的g0ngnv探头进来喊了赵锦宁一声。
她搁下手里的枯树枝,快步走过去,微微一笑:“颂茴,你来了。”她放低声音,悄悄问:“可是霁言哥哥让你来的?”
“是的,”颂茴环顾四周,见换班交接的锦衣卫还没过来,她急忙摘下肩上包袱连同手里食盒一并递给赵锦宁,“李公子昨日进g0ng,一直惦念着殿下,这几日他会陪着长公主在g0ng中小住,往后几日我都这个时辰来给您送吃食。”
赵锦宁向颂茴道完谢,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颂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些止血治外伤的药?”
颂茴一愣,打量着她问道:“您受伤了?”
“嗯”赵锦宁有意伸手00左胳膊,微微蹙眉,“昨日不小心划伤了胳膊。”
“明日我给殿下带来,”颂茴道,“奴婢要回了,您还有没有话要告知李公子?”
赵锦宁从袖内掏出一条帕子递给颂茴,她猜他一定会明白她的用心,脸上不禁多了几分笑意,“并无别话,这个你代我送给霁言哥哥。”
小窗又严丝合缝的关上,颂茴的脚步声渐远,赵锦宁拎起食盒往后殿走。
从神坛跌到泥潭,也只有表哥李霁言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三年前,她的生母林贵妃遭人陷害,含冤自戕,为还阿娘清白她跪在g0ng门外恳求爹爹彻查。没想到却惹得爹爹雷霆震怒,下令关了咸熙g0ng还将她禁足在此。
从那时起,她不再是赵氏皇室最宠ai的小公主。
照看她的嬷嬷,g0ngnv们都被揪出错处,驱赶打杀,整个g0ng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墙倒人推,只有落井下石的,那起拜高踩低的奴婢为了讨好赵安宁,明里暗里没少凌侮她,若不是霁言哥哥暗中相护,她怕不是早就si了。
他对她来说,就如日月,为她黑暗冷清的日子里添了一丝温暖和光明,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勇气。
走到后院,赵锦宁看着廊檐下横七竖八的尸t属实糟心,j1annu是si有余辜,可堵在门前也实在不妥。
再过几日烂了臭了可如何是好?
她迈过尸t进门,李偃睡的很沉,她喊了几声都没反应,搁下食盒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再0额头,热的发烫。
赵锦宁掀开被子查看他伤口没有再流血,略微放心,心里想着他可千万不能si,要不然门前那些尸t怎么处理?还有,他si在她床上,她还怎么睡觉?
她顾不上吃饭,先到井边打了一大盆凉水,沾sh帕子敷到他额前降温。
赵锦宁细心照料了李偃五六日,他的伤总算是有要好的趋势。
这天午后,两扇菱花隔扇门咯吱一声,李偃抬眼,觑到大片温暖亮光拥簇着明晃晃的姑娘进了门。
赵锦宁手中拎着食盒,见他站在炕前,浸在日光中的脸庞露出喜se,眉眼间荡着盈盈笑意:“你能下床了。”
李偃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她走上前搀他,他不着痕迹躲开她的手,侧过身,扶炕沿坐下,温声道:“有些累了,歇会儿。”
赵锦宁道好,搬过仅剩的一张炕桌,打开食盒,端出几样小菜和米饭,一一摆好又去拧了sh帕子递给他净手。
仅有的一碗米饭,摆在了李偃面前,她拿出竹筷,因没有止箸便放置在他的碗上:“吃饭罢。”
前几天李偃病的昏昏默默,吃的喝的,都是赵锦宁一勺一勺喂进嘴里,压根不知道吃的是什么。今日,他盯着有荤有素的菜肴泛起疑惑。
“怎么不吃?”他迟迟不动筷,赵锦宁问道。
他抬眸望向她,“这些吃的,哪里来的?”
赵锦宁挟了一些j丝到他碗中,“g0ngnv送进来的。”
李偃眉心微皱:“她为何这般好心送吃的进来?”
“没有毒的…”赵锦宁挟起笋g咬了一口,细嚼慢咽,“你放心吃。”
他的疑心太重了,对她全无信任,要是一直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像那只白犬一样对她俯首贴耳?
她挟了一整块r0u,吃到嘴里,塞的左腮鼓鼓的,含含糊糊道:“就算有毒,我也情愿做个饱si鬼。”
赵锦宁觑着他,故意吃的狼吞虎咽,尽可能的展现人畜无害,憨态可掬。
李偃紧紧b问:“她既然给你送吃食,为什么之前还饿肚子?”
赵锦宁在心里暗暗计较,他应当不是赵安宁派来的人,这几日冷眼看他也不像是会害自己。
为达目的,攻心为上。
如何攻心?是以真假掺半的真情实感,故而告知他实情应该也不妨事。
她笑眯眯的又给他挟菜:“颂茴是慈康g0ng的g0ngnv,表哥进g0ng小住,他就会派她偷偷给我送一些吃的,近一年表哥不大进g0ng,我就常饿肚子。这回凑巧,过仲秋,表哥进g0ng赴宴,”说到这里,她垂眼悠悠一叹:“要不然呐,你要和我一起饿肚子了。”
她一口一个表哥,听的他脑仁一阵一阵的疼。
李偃审视着她,眉头蹙的更深,“表哥?”
“对呀,”赵锦宁观着他脸上神情,“我姑母的独子,霁言哥哥,你可认识?”
这下他的脑仁不止是疼,还怒。
李偃知道她在试探自己,他也正想着以真乱假。
不过是流露真情,有甚难得?
他沉静的面se变得紧绷,阒黑眼底暗流涌动着怫意,朗润嗓音格外凌厉:“不认识。”
赵锦宁唔了一声,低头吃菜不再言语。
瞧他这模样,分明不光认识,可能还有过节,要不然为何听到霁言哥哥的名字就突然变了脸?
她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到底是谁呢?
赵锦宁吃了五分饱,他都没动筷子,她停箸,轻声问:“你胃口不好?还是不ai吃这些?”
她声气柔柔的,满是关怀,任谁听了都会心中一暖。
李偃是先暖后冷,她的虚情假意再也不会骗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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