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再摸摸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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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时候谢兰回来了。
简一正在看春晚,抱着他的小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门锁转动了一下,他听见声音,害怕地抱紧了小宝。
门打开了,是谢兰。
简一松了口气,继续看小品。十秒钟后,他站了起来,很拘谨地跟谢兰说:“你来啦。”
没话找话,谢兰根本不应他。她换好鞋,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她来之前,心情很不好。
今天下了大雪,天阴风冷,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头很痛,于是翻出止痛药。药倒进手里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她常年吃的是瓶装的止痛药,这种包装不像是片装的,很容易被换掉,所以她每次在吃之前都很谨慎。
今天一摸,很不对劲,仔细一看,不是止痛药,是一种治精神病的药。
谢兰的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捂着很痛的头,满房间找止痛药,找到一半,想吐,又去吐了个痛快。
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在微笑。
这个笑容跟谢兰的笑容有很大的区别。谢兰笑的时候是很松弛的,多数为冷笑,但镜子里的“谢兰”笑容明媚,看起来很温柔。
谢兰打碎了家里的镜子,碎片划伤了她的手肘,她又去了趟医院。回来的路上,黑逵跟她说,换药的人已经找到了。
其实这人不是几个小时找到的,谢兰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她这个人疑心很重,对任何人都不信任,所以知道是小周的时候,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小周这个人呢,读了很多书,脑子很灵泛,一开始谢兰很喜欢他。后来呢,小周的心被养得太野了。
她把他丢去管自己的情人们,谁知道他管着管着管到床上去了。她的情人总共就那么几个,除了简一全投他怀里去了。
她真的很不理解。既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搞在一起,也不理解为什么简一不跟小周搞在一起。
所以,她问简一:“你还记得周明光吗?”
简一说:“我不认识他。”
过了一会儿,简一小心翼翼地问她:“我要认识他吗?”
谢兰说:“不用。”
很快,《难忘今宵》的旋律就响了起来,主持人开始倒计时。新年的钟声一过,屋外响起“砰砰砰”的烟花声。
简一被吸引着跑去阳台,看了一会儿才在玻璃门那儿探出头问谢兰:“你要看烟花吗?好漂亮。”
谢兰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脸上带着陌生但和煦的笑容。
“不好意思,”她的声音很温柔,“刚刚我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简一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谢兰说:“好,我也好久没看了。”
她站起来,走过去,跟简一一块儿看烟花。
天空在开花,一朵红的、一朵黄的、一朵蓝的,还有一朵五颜六色的,可谓是百花齐放。
简一看得很入迷,直到谢兰说:“你不冷啊,穿这么点?”
简一去看谢兰,谢兰皱着眉,很不耐烦的样子。
她转身进去,给他拿了件外套裹身上,简一把衣服裹紧,说:“我不冷。”
谢兰就道:“以后建房子都不用打地基了,你的嘴比混凝土都硬。”
简一一板一眼地回她:“可是杀人犯法。”
谢兰不想在法制频道跟他聊天,就问他:“要不要放烟花?”
简一很心动,但:“家里没有。”
谢兰觉得问题不大,开车带着他满大街去找卖烟花的店。转了一圈,总算是给找着了,也难得在这时候还开着门。
烟花是买回来了,还买了几根仙女棒。简一喜欢烟花却怕火,仙女棒还得让谢兰帮他点燃了。结果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不敢接,谢兰拿他没办法,说:“你握着我手总行了吧。”
于是简一冰凉的手就落在她手上。他又没戴手套,偏偏丑皮筋还记得戴手腕上,塑料水晶花也凉凉的在谢兰的皮肤上滑动。
谢兰真是服了他了,只好把口袋里的右手套拿出来给他戴上。
简一说:“可是你的手会冷。”
谢兰:“我不冷。”
仙女棒放完了简一也不敢上手拿,谢兰放大烟花的时候,他吓得尖叫,等到烟花飞上天炸开,他又看呆了。
谢兰说他是小老鼠胆儿,简一说:“老鼠很脏的,我每天都洗澡。”
谢兰说:“那你是什么?小白兔?”
简一认真地跟谢兰解释:“我是人。”
回去的时候又下雪了,雪花飘飘扬扬的,谢兰觉得老天爷的头皮状况不太乐观,看这头皮屑飘的。
简一照旧跟在谢兰后面走,像一条甩不开的小尾巴。
谢兰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脚步。谢兰说:“过来。”他就走过来跟谢兰并肩。
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地走了半天,走着走着谢兰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停下脚步,简一也立刻停下脚步。
谢兰说:“车子还落在那儿呢。”
于是两人又往回走。走着走着简一就跟不上了,问之,答曰:脚累了,人困了。
谢兰已经心如止水,蹲下身让他上来,简一就跟团棉花似的落到她背上。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味道,靠得近了才能闻到一点点很淡很淡的洗衣粉味。
他有点软凉的脸贴在谢兰的脖子上,柔软的发丝扫过她的下颌,让谢兰有点痒。
两人一路无话,等走到车边时,谢兰才发现简一已经睡着了。
谢兰只好任劳任怨地把他塞进副驾驶,给他扣上安全带。这动作让简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谢兰看他嘴巴粉粉的肉肉的,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口。
简一被亲了也没什么反应,继续睡过去了,等到被谢兰扒了裤子塞了什么东西时,才醒了过来。
“什么……东西?”他问。
谢兰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跳蛋。”
光听名字简一是不懂的,但谢兰在遥控器上摁了什么按钮后,他就懂了。
那个东西在他的身体里“嗡嗡”震动起来,并且不断往里去。他一下弓起身子,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谢兰倒是很悠闲:“等到了家我再给你拿出来。”
谢兰开着车,在城里绕了一圈才回去。简一已经被那东西折磨得浑身发热。他紧紧攥着衣服,汗湿的发贴在他潮红的脸上,那双圆钝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谢兰:“到,到了吗?”他已经快被折磨得要哭了。
谢兰总说:“再等等。”
等终于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简一才松了一口气。然而谢兰把车熄了火,不知从哪拿了根烟叼在嘴里。
她就这么点燃了烟,吸了一口,然后跟简一说:“你再忍忍。”
简一被呛得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谢兰看了他一眼,把车窗打开了。
冷风灌进来的同时,谢兰跨坐到简一的身上。她没给他把跳蛋拿出来,而是狠狠地操了进去。性器把跳蛋抵到更深处,那东西在简一的敏感点疯狂跳动,简一的大腿肌肉绷紧,泄了谢兰一身。
谢兰说:“你这东西也太不听话了。”她捋下他手腕上的皮筋,套到小简一身上,这样它就没法乱射了。
谢兰把简一里面的毛衣往上堆卷起来,要他自己抓好,她把烟夹在手里,还在燃烧的烟头就这么摁在简一的胸口。
简一的身体一下就紧绷了,他“嘶”了一声,显然是被烫着了,然而手还乖乖地抓着衣服,没放下来。
谢兰把他瘦小的乳粒咬进嘴里,吃得啧啧作响,简一喘着气,呼出的热气又很快被飘进来的冷风吹散。等谢兰吐出他的乳头时,上面都是口水,乳头也变得又红又肿,整个都大了一圈。
谢兰操了他一会儿,泄在他身体里。他被操到高潮,可阴茎被堵着出不来,涨得紫红。他问谢兰能不能把皮筋拿下来,谢兰说:“你不是很喜欢吗?我看你天天带。”
简一真被弄哭了,眼泪连串地往下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哭的,眼泪还能一颗一颗往下落,跟珍珠似的。
谢兰解开皮筋,简一痛快地射了。
然而跳蛋还在他体内响动着。这会儿简一已经有点儿害怕了:“会不会拿不出来啊?”
谢兰说:“那你就把‘它’生出来。”
副驾驶伸展不开,她就让简一爬到后面去。简一分开腿蹲在那儿,穴口不断流出谢兰刚刚射进去的精水。谢兰压着他的肚子让他往下使劲,他憋得满脸通红,总算娩出跳蛋的头。然而肉穴太滑了,一个呼吸间又给吞回去了。
谢兰扇他的乳,掐拉着他的乳粒说他太饥渴了。她捏开简一的嘴,让他给自己口。
简一口活谈不上好,但至少有进步。他很卖力地舔吮这大家伙,但谢兰还是硬硬地杵在他嘴里,抵着他的喉咙。
他的口腔在呼吸间会翕合,谢兰把他的嘴当做肉穴来操弄,最后射了他满嘴。她没抽出来,他就只能吞咽下去,咽不下去的就挂在他嘴边,淫靡而又色情。
那跳蛋最终还是被他“娩”出来了。上面都是体液,水乎乎地落到车子上,而简一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是汗。
他高潮了一回,身体还处在敏感的余韵中。谢兰把他压在车座上,又操了进去。
敏感的肉穴自发咬紧入侵的东西,带着讨好的意味。简一哭着说:“好胀,好……”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受,有种飞上云端的无着落感。
谢兰说:“很快就不那么胀了。”她的汗落在他的乳上,又滑落下去。
“唔……我好难受,你抱抱我,谢兰……”他被操得神志不清了,开始喊她的名字。那两个普通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时带了点缱绻的味道,很是动人。
谢兰吻他的嘴,说:“谢兰抱你。”
她把他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忽然起了坏心思,没有再动了。
简一搂着她的脖子,湿淋淋的坐在那儿。他的快感不断堆积,好似在振翅飞天,但飞到一半谢兰停了下来,任由他不上不下地卡在爆发的路上。
“想要吗?”谢兰眼带笑意,“自己动。”
简一泪盈盈地看她,好半天,他颤抖着声音说:“我,我不会……”
谢兰这时候很有耐心了,教他:“你先把屁股抬起来,再坐下去。”
她掐着他的腰往上提,性器抽离穴口发出“啵”的一声,抽带出淋漓的水液,流满了简一的大腿。
忽然,她把手一松,简一直挺挺地坐下去,性器破开层层褶肉,一力顶到生殖腔口。简一整个人都绷紧了,喉咙里发出似欢愉似痛苦的呻吟。
他的手紧紧捂着肚子,指尖用力至泛白。
“看,就像这样。”谢兰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会了吗?”
简一点点头,扶着她的肩膀慢慢抬起下半身。他咬着唇,很是犹豫,谢兰也不催他,就这么等着。终于,他心一横,浑身泄了力,由着那东西再次重重顶进去。
他是不懂变通的。谢兰一开始示范的时候松了手,他就以为自己也得这样,根本没想过还可以一点点吞进去。
这么来回几下,他的眼泪已经跟坏掉的水龙头似的流了满脸,浑身都在打颤,大腿抖得不行。他颤颤巍巍地抬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泄力,腿一软,又重重跌进谢兰怀里。
这回,他抖了半天,又高潮了,整个人好像坏掉了一般在不断流水。
谢兰嫌他太慢了,之后还得靠自己。简一喊得嗓子都哑了,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句骂声:“离婚!这日子我真跟你过不下去了!”
他瞪大了眼睛,谢兰捂住他要冲出喉咙的尖叫,仍在他的身体里操弄。因为有人在,她每像之前那样大开大合地操干,而是抽出来一点儿,再顶进去,把声音都藏在简一的肚子里。
简一的手指甲扣进她的肩膀,很用力,吞不下的口水流了谢兰满掌。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骂声还在继续。
“我给你辛辛苦苦在家带孩子,你在干什么?你去跟你的秘书在床上加班!”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大过年的,孩子都还在家里呢!”男人无奈的声音。
“我无理取闹?要不是你出轨我能这样吗?说孩子,呸,你也有脸提!一年到头不着家,你跟孩子呆过多久?”
男人气急败坏:“泼妇!”
后面他们吵了什么,简一已经被干得神志不清了,听什么都像是隔了层雾,只知道后来女方气得离开,而男方则往相反的地方走来,听声音,是往她们这儿来了。
谢兰没有避人的意思,况且车子前面窗户还开着呢,那男人从前座探进头来,促狭地说:“兄弟,搁这车震呢。”
突然的人声让简一全身紧绷,身体绞紧了穴道,谢兰很痛快地射在他身体里。
车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团,简一的衣服已经被拉下来了,下半身又被前车座椅挡着,没泄露一点儿风光。但简一不知道,他吓得直哭,谢兰就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冷冷地朝对方看去。
那双如狼似火般的绿眼睛在黑暗中仍然明亮,男人被吓了一跳,又听见谢兰说:“那你要进来吗?”
听她声音,是个女a。男人立刻就看轻了她。在他看来,什么女a女b女o,说到底都是女的。以前还没有分化时,女性总是矮上男性那么一头。
谢兰抽出性器,暧昧的水声在车中响起。简一瘫软在那里,听到男人说:“太脏了。”
男人这么说的时候脑袋还是在那儿没有动。
谢兰把裤子拉链拉上,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她揪着男a的领子把他从车窗里拽起来。她很不温柔,对方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车窗上,发出“咚”的闷响。
“啊!”他大叫,“你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谢兰很高,肩膀宽阔,身上是厚毛衣都遮不住的肌肉,而他只能仰视她。
“嫌脏你还看什么?”谢兰冷笑着,把他的脑袋狠狠地掼在车子上,力道之大,把车子都砸出一个凹坑。
鲜血立刻就从男a的额头上流下来,他开始咒骂,谢兰直接卸了他的下巴,让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今天心情不好,但总不能打简一出气吧?正好有不长眼的东西跑到她跟前,她就顺便练练手。
拳头打在肉上发出闷响,谢兰凭感觉自己能打断他三根肋骨。
但她还是很生气,她讨厌对方下流的窥视,就算用水去洗也会残留去不掉的油腻。
简一靠在车椅上,身上是未褪去的情潮,他听见外面的声响,脑袋却晕乎乎的,连害怕都忘记了。
过了一会儿,谢兰进来了,发现他还光着腿坐在那里,身上脏兮兮的,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她任劳任怨地给他把裤子套上,摸上他的脸时才发现触手一片滚烫。
谢兰的手有点凉,简一蹭了蹭,很是舒服。
他说:“你再摸摸我。”
简一发烧了。
吃了退烧药捂着被子睡了一晚,他发了汗才降了点温。
谢兰没照顾过病人,就打电话请家庭医生。大过节的,人家也不可能守着简一一晚上,交代完注意事项又走了。
谢兰的睡眠质量很不好,在床上躺了半天都睡不着,就闭着眼睛听简一的呼吸声。
生病后简一的呼吸沉重,一呼一吸之间间隔很长,好像随时要断气似的。谢兰听了一会儿,爬起来把手指凑到简一的鼻子下,感受到那股微弱的热气时才松了一口气。
她躺回去,继续闭着眼睛,谁知道简一忽然哭了起来:“爸爸!”
认识这么久,也睡了不少回了,谢兰头一次见到简一哭得这么伤心,哭起来完全是个孩子的样子,嚎啕大哭至满脸的鼻涕和泪。
谢兰开了灯,他躲进谢兰的怀里哭,手攥紧了她的衣服,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好像很痛苦:“爸爸……他一个人……好冷,他好痛……我想他……”
谢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得哄床伴,天哪,像她这么温柔的金主真的很少见了,能不能让简一给她发保姆费啊?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圣母心鼓掌,然后拍了拍简一的背,权作安抚。
简一哭了一会儿,声音又慢慢的小了,人也冷静了下来,只偶尔抽泣一两声。过了一会儿,他问谢兰:“兰姐,你会不会也不要我了,然后消失,就像我爸爸一样?”
谢兰心说你爸那是死了,不是不要你,也不是消失了,我跟你爸能比吗?我又不是你妈。
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简一说这事。先让孩子过个好年吧,知道爸爸死了跟知道爸爸失踪是两回事。
于是她说:“我又不是美人鱼,还能变成泡沫吗?”
简一就搂紧了她,不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有点笨笨的,总是转不过弯来,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笨,他能意识到很多事。
没人知道当他看到温柔但陌生的谢兰时内心有多害怕,他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张大嘴巴把他吃掉了,但很快,谢兰又回来,她没有不要他。
哭完了,他双脚双手缠上谢兰,跟个八爪鱼似的。
谢兰说:“我要被你勒死了。”他只是松了一点点劲儿,还是搂得那么紧。
谢兰躺平,随他去了。
简一的皮肤很烫,热热地贴着她,跟个小热水袋似的,谢兰很快就出汗了。她说:“热死了。”
简一充耳不闻。
他的脑袋还是昏昏的,没多久就睡着了,谢兰依旧睡不着,闭着眼睛等天亮。等着等着,她也睡着了。
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简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高烧一场让他头重脚轻,下床的时候他还有点不清醒,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出了房间,谢兰已经离开了。他还是有点困了,但是很饿了,他就打起精神想去厨房煮点面吃。
厨房里煨着热粥,他盛了一碗吃。粥有股糊味,吃起来味道一般,但他还是吃完了。餐桌上摆着药,旁边有张字条告诉他什么时候吃药又要吃多少。吃饱了,他就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
看着看着他就困了,抱着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又做梦了。
梦见家里破旧窄小的房子,爸爸坐在餐桌的凳子上,招手过来让他吃饭。
他走过去一看,都是他爱吃的。他高兴地抱住爸爸,很亲昵地把脸贴在爸爸的脸上,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
“爸爸,我好想你,你去哪里了呀?”他问。
爸爸就说:“我去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很漂亮。”
他放心了,说:“爸爸,那你带我去吧,我现在也可以赚钱养你啦,你别不要我。”
爸爸说:“不行,路太远了,我得一个人去。”
他就很伤心地哭了。
他哭着跟爸爸说:“你留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爸爸笑了,给他擦掉眼泪,动作很温柔。
爸爸说:“小宝,你不要怕,爸爸就在那儿等你。你不来,爸爸就不走。”
简一问:“现在我不可以跟你去吗?”
爸爸说:“现在不可以。”
既然爸爸都这么说了,简一也没有强求。他坐下来,跟爸爸一起吃饭。吃完饭了,爸爸要走了。
爸爸说:“小宝,要把门反锁好,谁来敲门都不要开。”
简一一口答应:“好,不过我认识谢兰,她来了我可以开门吗?”
爸爸说:“你觉得她可以进来,就开门。”
爸爸要走,他却抓着爸爸的手不舍得松开。他真的好久没有看见爸爸了,他见不到爸爸的每一天都在想他。
爸爸说:“好了,小宝,爸爸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只好懂事地松手。爸爸走了,门被关上。
简一这才想起来忘记问爸爸有没有拿钥匙。
不过他转念一想,爸爸每次出门都会拿的,又放心了。
简一跑去自己的房间,拉开窗户往下看,想看爸爸离开的背影,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了,他什么也没看见。
突然,门被敲响了,他反射性地一抖。但门外的声音是:“简一,简一。”
谢兰的声音。
他的心安定下来,走过去打开门,然后醒了。
谢兰把他给推醒了。
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一条毛毯,谢兰说:“起来吃饭了。”
他揉揉眼睛,爬起来吃饭。
晚饭很丰盛,也很好吃,谢兰说给他请了一个阿姨,每天定时过来给他做饭,让他到时候有什么想吃的就跟阿姨说。
简一点点头。他其实很想问谢兰有没有找到他爸爸,自从谢兰答应他后,他就一直记着这件事。但谢兰不说,他也不敢问。
谢兰帮他找爸爸是情分,不是本分,他不能得寸进尺。
但他还是有私心的,所以就跟谢兰说:“我刚刚做梦梦见我爸爸了。”他觉得自己是在暗戳戳提醒谢兰。
谢兰挺好奇的:“哦?”
“我爸爸给我做了一桌子饭,都是我爱吃的。我问他最近去哪了,他跟我说他去了一个特别好的地方。我让他带我去,要是地方很好的话,我也把你带过去。”简一一口气说了很多,“但是他不肯,自己走了。”
谢兰说:“那你这个梦做得还挺清晰的。”
简一解释:“刚梦到的,记得深。”
吃过饭,谢兰就走了。他突然很舍不得她,不想她走,就拽着她的衣服问她:“要做吗?”
谢兰:“……你先把病养好。”
简一说:“病了,里面就是热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露出一点儿勾人的表情,但一本正经地说这话时本身就带了勾人的意味。
谢兰很勉强地把持住了自己。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她一边换鞋一边叮嘱简一,“记得按时吃药、吃饭,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座机会用吗?”
简一说:“不会。”
于是谢兰又把换到一半的鞋脱了教他用座机。
她发现简一很多东西都不懂,而且学起来很慢。倒不是不认真,就是人讲的话他需要先接收进脑子里,再理解。谢兰对他已经没什么脾气了,花了点时间教完了,这回真得走了。
简一把她送到门口,谢兰想起之前他给人开门被打了一顿的事,又说:“把门锁好了,谁来都别开门,我有钥匙。”
简一点点头,谢兰就出门,把门关上了。
楼层高,从阳台上往下看也看不到谢兰的身影,车都在地下车库呢。但简一还是趴在阳台上待了很久,他想起那个梦,心里有点闷闷地发堵。
“啪嗒”,打火机窜出一条微小的火苗,摇摇摆摆地去拥抱烟头。
刘大武这人爱说废话,扯了半天,还离重点十万八千里呢。
谢兰把打火机扔他身上:“抽点烟吧,止止你满天飞的吐沫星子。”
明新玉在一旁直笑:“哎呀,我们兰姐脾气还是这么爆。”她娇娇地笑了。
刘大武讪讪地接过打火机,问明新玉:“玉姐,要抽吗?”
明新玉皱了皱鼻子:“你不知道我不抽烟的好伐。”
她原是江东那地儿的人,一口吴侬软语的调儿,但离家太久,口音都变得奇奇怪怪。
刘大武心说她哪里不抽烟,就是不肯卖他这个面子罢了。他心里有些急,但面上不显,挨个问过去,只有零星那么几个人肯让他点烟。
菜早就上来了,还没人吃。刘大武端起酒杯,致向谢兰:“兰姐,我年后的那批货,还得您高抬贵手,给我放行了。”
谢兰端起酒杯,手腕一转,把酒液都倒在了地上。
“你搞毒可以,但别拉我一起。”她说。
总有人说她以前是靠人命发家的,也没错,她是干货运的。以前她运的是人,现在运的是货。
刘大武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批毒品,官方他走不了,只能走私路。年前他就请谢兰吃过饭,要是谢兰跟他一起干,钱是少不了的。谢兰除了有水路,底下还有会所,不怕卖不出去,这事成本低利润高,稳赚不赔。可谢兰不同意。
没法子,他只好搭上细瘦子这条路,结果半路货全被谢兰截了,细瘦子也杳无音信。
他有时候很弄不懂谢兰,她把人命看得很轻,却从不碰人贩子和毒这条路,说什么好处都没用,她不干,就是不干。
他私下打听过,据说谢兰她妈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所以她不爱这行,理解。但她不碰毒,他就不理解了。
要是怕上瘾,自己不吸不就好了。他觉得谢兰还是太装的,今晚坐在这里的,谁的手上干净?都是天下的乌鸦一样的黑。
谢兰这酒一倒,气氛就僵了,刘大武的脸色也沉了。
她不干这事,有的是人干。她不听话,毁掉就好了。真是蹬鼻子上脸,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马新国出来打圆场:“咱们这些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谈什么生意,喝酒才是正经事!”
他站起身,又去给谢兰倒了杯酒:“兰姐,老刘这不是想着你嘛,何必犯得着跟他生气?”
“她这哪里是生老刘的气,前阵子她底下不是有个姓周的么,跟她小情人搞到一块儿去了,现在还没消气呢。”明新玉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谢兰说:“可不是么,养出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马新国:“之前听说你儿子差点被床伴割了喉,要我说,老马你还是得抽空管管这小子,不然被个鸡耍得团团转,这不蠢么。”
马新国说到这也来气,儿子玩死个oga,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偏偏那oga太狠,咬掉了儿子一颗蛋。
说实话,上医院看了,蛋虽没了一颗,但生育能力还有,也不影响之后的性生活。可他儿子自此后就性情大变,本来就脾气不好,现在更差,对他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心里也不得劲。这把年纪了,他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宝贝得紧。
也不是他不想生。他情人不少,也有过好几个孩子,结果都没留住。求神拜佛过,大师说他坏事干多了,毁了子孙业,所以他现在都吃斋念佛,广做善事。
“管了,就这么一个,还能管到哪去呢。”马新国叹气,“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也气,就去查,发现儿子是被个叫张全的鸡给耍了。
原来那个被玩死的oga有个长得好看的儿子,张全想要但人不肯卖,这歹毒的鸡就拿他儿子当枪使。他想发落张全,这厮居然用那个oga的儿子搭上了谢兰,让他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可张全死了,他的心又慌了。
要不说鸡生鸡呢,做鸡的oga就算生个儿子也是会勾人,就连谢兰也被迷住了。
马新国看过照片,那oga的儿子确实是漂亮,跟个男妲己似的,怪不得他儿子天天念叨着要,可他的蠢儿子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当那个周幽王!
他知道,看在他的面上,谢兰不会动他儿子,但谢兰想一出是一出的,谁知道她哪天心情不好了会不会来找他儿子算账。就为了个oga!他只能尽力在谢兰跟前卖个好,养孩子真不容易啊。
说到养孩子,刘大武也感叹:“小孩给他妈带,全都给带坏了。前些天我们家老大撞死了个人,还得我给他擦屁股,好说歹说,还是被关进去了好几天。”
谢兰冷眼看着,心中冷笑,这都新世纪了,还搞那些旧时代的特权,迟早得把自己玩进土里,入土为安。
等酒局散场,刘大武走到马新国身边,跟他合计:“要我说,谢兰还是太霸道了点。”
“可不是么,”马新国的脸色很难看,“她太年轻了。”
“改天我请你喝酒。”刘大武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到时候再聊。”
“聊什么呢?”明新玉凑过来问。
“害,也没什么。”刘大武说,“在愁我那批货怎么运进来。兰姐不肯的话,就得换路,钱倒是小事,就是麻烦。”
明新玉嬉笑道:“你也是蠢,干这事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她当年把老陈送进监狱,靠的就是举报他运毒。她这人最讨厌毒了,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刘大武放低声音:“玉姐,您就别卖官司了。”
明新玉点点自己的脑袋说:“因为她有精神病,人格分裂听说过没有?”
马新国的心头一动:“哦?玉姐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明新玉说:“这算什么消息,不过是旧闻罢了。人格分裂听说没有?”
刘大武的声音放低了:“你是说……”
“据说啊,谢兰的身体里还有另外的人格呢,那个就好说话多了。”明新玉冷笑,“不然她哪里会因为小情人跟手下人混在一起生那么大的火,还不是因为那个姓周的知道了她的秘密。”
简一出生在阳春三月,这时节虽然说是春天,但其实还冷着,出门得穿厚点才行。
简一有点怕冷,所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出门了。
外面的积雪已经都化完了,四周景色虽然萧索但也开始冒出绿意,他站在一棵树下仰头看了很久,然后才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到了他从小生活的老城区。
矮小的房屋、破旧的楼房,狭小的街道两旁,是摆摊叫卖的小贩,脏污的水流满了地面,他得小心地跨过去才不会弄脏鞋子。
这里跟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新城区好像两个世界,他很久不踏入其中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他一路走回家,家里房门禁闭,他敲敲门,没有人应他。房东难道还没有把房子租出去吗?他的心里有些困惑。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想他爸爸可能会今天回来,但又怕爸爸找不见他,就提前过来这里。他在门口站着等了一会儿,碰见个熟人。
是个住在他们家楼上的一个小女孩,叫习敏,比他小了五岁。有时候简一会找她一起玩弹珠,她也会上简一家里来看书,或是摆弄他的毛绒玩具们。
她见到简一,很激动:“简一,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呀?我敲门都没人应。”
简一就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去朋友家住了。”
小敏才不信他的话呢,但也没有再问他。反倒是简一问她:“小敏,你有没有看到我爸爸回来?”
小敏摇摇头:“我连你都看不到,更不知道简叔叔去哪了呀。怎么,你没跟简叔叔在一块儿?”
她还以为简叔叔终于傍上大款带着简一去享福了呢,但看简一的神色,不像,她心里又可怜起他来了。
虽然她爸妈都不要她,但奶奶捡垃圾的时候把她捡了回来,她就有了家。可简一的爸爸不要他,那他就没人要了。
“你要不要上我家去坐坐?我奶奶可想你了呢。”小敏邀请他。
简一摇摇头:“我要在门口等爸爸。”
小敏问他:“你没带钥匙吗?”
简一说:“我好久没回来了,房东应该把锁换了。”
小敏说:“也是,我之前看有个女人从这里出来呢,可能是新的租客。”
她很替简一感到可惜:“你那些娃娃都在屋里呢。”
简一也觉得很可惜,那些娃娃他攒了很久,这下都没了。
两个人又在门口聊了很久,小敏就上去了。过了一会儿,她拎着个两个小板凳下来,说:“你坐着等呗。”
她还带了副扑克牌,跟简一一块儿玩变色龙。
玩了十局简一输了九局,简一很痛快地捋下自己今天戴在手上皮筋给小敏,小敏欣然接受:“这一条也好漂亮,上面挂着的是紫色的水晶蝴蝶呢。”
小敏爱不释手地摸了好一会儿,又很难过:“今天是你生日,可是我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
简一说:“没关系,我现在没有很想要的东西。”
他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摸了摸小敏的衣服,问她:“这是新衣服?”
小敏高兴地说:“对!奶奶把之前的旧衣服拆了给我缝的,她手艺好吧?”
她站起来,转了一圈向简一显摆她的新衣服。
“好得很。”简一附和她。
小敏还要去捡纸盒,还有作业要写,还有奶奶要照顾,很快又走了。简一就坐在门口继续等爸爸。他等啊等啊,等到天黑了,爸爸也没有来。
也许他是真的不想要我了,也许他只是欠了太多钱不好意思面对我。简一想。
他笨笨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回来,但他的心好难过。他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偷偷哭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如果爸爸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他要怎么办。
忽然,他听见“踏踏”的脚步声。他凝神听了下,心中狂跳。但很快,他又失落了。
这不是爸爸的脚步声。他说不出来,但如果是爸爸的脚步声他一定会听出来的。
来的人不是爸爸,但是谢兰。
谢兰去找简一,没找到人,这是头一回。她等了一会儿,简一还是没回来,她心说人贩子的业务不会拓展到这里吧?
等到下午,谢兰坐不住了。她想,简一能去哪呢?总不能是跑了吧。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简一能去哪儿,张全的按摩店早改头换面了,他唯一的落脚点就是过去住的地方。谢兰带着碰运气的心情过去了,没想到人真在那儿。
简一就坐在家门口,看起来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他看到谢兰,表情也是恹恹的,很不快活。
谢兰走过去,跟他说:“回去吧。”
简一说:“好,但你等我下,我去把凳子还给小敏。”
谢兰没上去。简一上楼,敲开门,还椅子。
小敏问他:“你等到简叔叔了吗?”
简一摇摇头:“没有,但我要走了。”
小敏有点舍不得他:“那你还会再回来吗?你不在都没人跟我玩了。”
简一感到为难:“我不知道。”
小敏说:“那好吧,如果你回来了要找我玩哦。”
简一说好。
晚上小敏换衣服的时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卷被皮筋扎好的钱。红色的,整百的,大钞。小敏展开来数了数,足足有二十张。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愣住了,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她确信这不是她自己赚来的,只可能是被人塞进来的。奶奶没有这么多钱给她,除此之外只有简一。
也只有简一才会用这么漂亮的皮筋捆钱。
皮筋是浅粉色的,上面坠着好多漂亮的塑料水晶,还有凯特猫的。
她想起简一摸了她的衣服,他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把钱塞进了她的口袋。
她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一样,皱巴巴地难受。
她知道简一其实也过得很不容易。这几年简叔叔的生意不好,有时候她在楼上也能听见简叔叔打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吓人。
奶奶从不打骂她。她知道肚子饿了吃不上饭难受,知道天气冷了没衣服穿很冷,但不知道挨打挨骂是个什么滋味。
她问简一:“简叔叔打你的时候你痛不痛?”
简一说:“他心里也很痛。”
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就变聪明了。
每次小敏见他,他都是笑呵呵的样子,几乎没有难过的时候。
他知道她也喜欢漂亮的小皮筋但是买不起,就会分她几个。他觉得自己比她大,自觉充当哥哥的角色,要对她好一点。
她不清楚简一去哪里赚到这么多钱。她很想问简一是不是走了简叔叔的老路,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全身发冷。
但是她不知道去哪里找他。简一除了这2000块钱和两条漂亮的皮筋,什么都没留下。
简一上车之后就觉得头晕晕的。
谢兰问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简一说:“我怕爸爸今天回来。”
谢兰沉默了一会儿,她在想要不要告诉简一真相。
又听简一说:“今天是我生日,我想他今天可能会回来。”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又委屈了,听声音像是快哭了:“但是他没回来。”
谢兰立刻打消了告诉他一切的念头。
她问简一:“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简一摇摇头:“没有。”
“那想吃生日蛋糕吗?可以在上面画个小熊。”
简一的心情又好一点了:“可以吗?”
“可以的。”
谢兰带着他去蛋糕店,琳琅满目的面包糕点看花了他的眼。他这个也喜欢,那个也想尝,一看到价格,又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饿。
谢兰指着个上面有立体小熊的双层蛋糕问他:“这个喜欢吗?”
简一挺喜欢的,但他还是说:“不喜欢。”
谢兰算是知道了,简一有时候说不喜欢不一定是真不喜欢,纯粹就是担心花钱,但谢兰缺什么就是不缺钱。
她直接忽视他的话,让店员把蛋糕包起来。店员说不行,这蛋糕是展示品,得提前一周预定才可以。
简一说:“那算了吧。”他拽拽谢兰的袖子。
谢兰哪会这么轻易的算了。她问店员:“我出五倍的钱,能现在做吗?”
店员说要问下师傅,过了一会儿她说可以,就是现做要等,问谢兰能不能等。
这有什么不能等的。
谢兰又买了其他造型比较好看的面包,付了钱,带简一出来了。
简一的爱好她认为自己已经算摸透了,不就是那些个廉价的皮筋毛绒玩具么,还有些亮闪闪的东西。
她先是给简一买了一部诺基亚,免得他出门去自己找不见人。然后再把他拎到珠宝店让他试珠宝,整天看他把那些个坠着塑料水晶的皮筋当手串戴,她都看烦了,正好他今天手腕上光秃秃的,就买几条真水晶的好了。
简一的眼睛黏在上面都撕不下来了,偏还要跟她说:“也不是很好看。”
真的吗?她不信。
反正她最后把简一试了的都买了。
买的太多,她照旧留了地址让人送过去。谢兰发现给简一买珠宝很省心,他什么都不懂,买起来全靠喜好。他偏爱颜色浅且个头大的翡翠珠宝。
如果手串里加点小动物的金饰,他就会更喜欢。
所以在那么多珠宝里,他专门把粉水晶和黄水晶挑出来打算往手上戴。他想的是左右一边一个,正好。
谢兰虽然也是个半吊子,但还是懂一点:“都说左进右出、左金右银,粉水晶和黄水晶这种招桃花、旺事业的要戴在左手。”她一边说一边把简一戴在右手的黄水晶戴到他左手上,又拿了一条帝王砂的手串戴他右手上,“朱砂辟邪的,戴着吧。”
简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你呢?你不戴朱砂吗?”
谢兰说:“我才不信这种东西。”
买完珠宝,谢兰还想带简一去买点毛绒玩具。但简一跟她说:“我的脑袋好热,是不是又发烧了?”
谢兰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谢兰很想说他今天在门口吹了一天的冷风,现在发烧了,该!但她一看见简一那双清亮的眼,又把话咽回去了。
“那就去医院看看。”谢兰说。
但简一不想去:“吃点退烧药就好了,多喝热水。”
他还记挂着双层小熊蛋糕:“我们还要去拿蛋糕。”
谢兰真的服气:“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简一就笑了,脸红红的。
她们去拿了蛋糕,坐上车的时候谢兰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好像一个钩子,把她小腹的欲火给勾了出来。
香味是从简一的后脖颈散发出来的。
“你发情了。”她说。她探身去看简一的后脖颈,腺体的位置已经红肿发烫,谢兰按上去的时候简一抖了下。
简一说:“好痒。”
谢兰把车窗全都升了上去。
车门窗户禁闭,oga发情的味道溢满了狭小的空间,熏得谢兰想流泪。
简一觉得好热,他问谢兰:“能不能把车窗打开,我热。”
谢兰拒绝了他:“不能。”
她在翻车里的抑制剂,只有alpha的,她给自己打了一针,总算冷静了点。但oga的没有。
简一已经开始在脱衣服了。
“好热……”他喃喃道,“里面好痒……姐姐,我里面好空虚,要你插进来……”
谢兰把他抱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身上,性器慢慢往里抵。发情期的oga里面又热又湿,柔软得不可思议。她很顺畅地顶进去,一直顶到他的生殖腔口。
简一舒服地脚趾头都舒展了。他搂着谢兰,胡乱的去亲她,湿黏黏的口水糊了她半个下巴。
她浅浅地抽插着,反而是他欲求不满地扭着腰肢。他求谢兰:“用力点,姐姐,你再用力点。”
谢兰一个重顶,他的脖颈高扬,像是濒死的白天鹅。谢兰操进了他的生殖腔,就连她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地进去。
她皱着眉,想抽出来,毕竟在发情期操进oga的生殖腔内并射精,对方怀孕的概率是9999%。她觉得自己不是很忍心拉着简一去打胎,但也不想为难自己要孩子。
但简一和他的身体都在挽留她。生殖腔内好像长着无数小嘴,全方位地吸吮她的肉棍,带着令人战栗的快乐。简一看她不动,自己把腰抬起来,一次次往下坐,任由她在自己的生殖腔内肆虐。
谢兰忍得额头上都是汗,掐着他的腰把他从自己身上提溜出来。简一的肉穴在她抽出来后还是饥渴地张着,贪婪的咬了几口口气。
他被突如其来的空虚弄得直掉眼泪,立刻缠上谢兰,握着她的性器往里面塞:“进来……要你进来……”他的脸红得很不正常,这时候他完全被信息素支配成了只想着交配的雄兽。
谢兰的性器还是被他再次吃进去了。他性奋到那东西一进去就高潮了,前端马眼射出稀薄的精水,全落到谢兰的身上。他并没有感到满足,仍然在她的身上起起落落,一下比一下更重地往下坐。
他发情的时候跟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放荡极了,揉搓着自己不大的胸脯,抠弄着小小的乳粒。他的呻吟高昂且婉转,似乎完全把廉耻都抛诸脑后。
终于,谢兰忍不住了。她抽出性器,温热的精液射满了简一的大腿,顺着他的腿往下滴进了车里。
谢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她只是觉得自己又犯了病了,圣母病。
简一被她绑在后座,底下塞着嗡嗡作响的假阳具,开得最大档,简一漏出来的水已经积满了整个座位。
他坐在那儿叫床:“好棒,姐姐再用力点儿,干死我……里面好痒,再用力点,啊!——”
他又喷了,已经不知道喷了多少回了。他好像陷入了高潮的地狱,身体被强烈的快感不断送上极乐,却又不停地叫嚣着空虚。
他是坏掉了么?他一边害怕一边高潮着,眼前是模糊的一片,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在晃动的光圈。
谢兰……谢兰在哪里?救救他,他好难受……像是死了一样……
谢兰一路飞驰到了地下车库,估摸着自己的分都得扣完了。她把简一松绑,简一立刻就缠上她:“操我……”
谢兰忍住了。把他抱在怀里下了车,车上的蛋糕她也没忘,一起拎上去了。
往常走起来很短的路似乎都变得很漫长,好不容易到家门,谢兰连鞋都来不及脱,抱着简一冲进了卧室。
万幸,卧室里的床头柜里有安全套。
抽出假阳具时里面积的水哗啦啦流了一地,好像失禁了一般。谢兰立刻操了进去,里面热乎乎的,像一床会动的被子,裹着谢兰的性器挤压按摩。
简一搂着她的脖子,哭着说:“姐姐,你疼疼我……”
谢兰低头去咬他的腺体,他的手一下就攥紧了她的衣服,在发出短促的呜咽声后,他的腺体覆上一排整齐的牙印。
这年头alpha与oga之间已经不存在临时标记和终身标记了。alpha仍有有犬齿,但是无法再通过犬齿把信息素注入进oga的腺体完成标记,这算是基因的进化。
所以咬腺体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件普通的床上情趣。
谢兰咬得很用力,犬齿刺破腺体,渗出鲜血。oga的腺体是相当敏感的,看着很痛。可简一却还是搂着她,把乳尖往她嘴里喂。
他已经完全变成了被欲望支配的野兽,只想让谢兰把他填满。他整个人如同洁白滑腻的贝肉,在谢兰的怀里扭动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母螳螂在交配时会吃掉公螳螂,谢兰觉得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有时候食欲和性欲都是欲,必须填满才能饱“腹”。
一开始是在卧室,后面谢兰又把简一抱到餐厅。餐桌是大理石的材质,刚坐上去时简一跟谢兰说:“冷……”
谢兰说:“很快就热了。”
她咬着简一的乳头操他,他被操得汁水四溅,好像一只蓄满汤汁的灌汤包,轻轻一戳,汁水就流了满盘。他的手撑在餐桌上,手腕上的水晶随着谢兰挺进的动作一下下敲着餐桌。
谢兰嫌吵,把他的手臂抓过来挂在自己的肩上,简一没了支撑,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他出了好多汗,谢兰舔上他的脖子时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餐桌上还摆着没有拆开的蛋糕,谢兰问简一:“要不要吃蛋糕?”
简一根本听不清楚,只隐约听见“……要不要”的字眼,立刻哭着说:“要,给我……再给我多一点。”
谢兰搂着他防止他滑下去,另一只手解开上面的丝带。店家有给配勺子刀叉,她避开那只小熊擓了一勺塞进简一的嘴里。勺子是不锈钢的,简一胡乱咬下去,把牙给咬痛了。
于是他可怜巴巴地说:“疼……”
谢兰只好自己先含到嘴里,再喂给他,简一囫囵地往下咽,又把自己呛到了,谢兰又给他喂水。含不住的水往下滴,湿湿地在简一的胸脯淌过。
谢兰忽然觉得很渴,她舔掉简一胸口的水渍,含住他的乳头吮吸。他没有乳汁,乳头硬硬地挺着,她重重地咬了好几口,仍是什么都没有。
简一搂着她的脑子,身子微微弓起像只在锅里挣扎的虾,他说:“再重一点……”
蛋糕他吃不下去了,为了不浪费,只能谢兰来吃了。她把蛋糕涂满了简一的全身,贴着他的皮肤一寸寸地吃过去。奶油散发着甜腻的香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奶油蛋糕。
那只小熊是用白巧倒模具做的,最后被喂进了简一的湿穴里。穴里的温度融化了巧克力,粘稠的巧克力顺着他的穴口往下淌,谢兰的巴掌重重地扇在他的大腿上:“怎么还浪费呢?”
他被玩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上都沾着蛋糕块,身上也黏腻腻的。谢兰把他抱去浴室,给他搓洗干净。他清醒了一点儿,又好像没有,凑过去毫无章法地咬谢兰的嘴。
水从花洒里流出来,溅满了整个浴室。他被淋得睁不开眼,却垫着脚去吻谢兰,像个在雨中求爱的电视剧男主。
谢兰搂着他的腰,听见他说:“我想要……”
谢兰以为他还想要她操他。真正发情的oga完全不知餍足地向alpha索取精液,以求在未来持续三天的发情期中保证自己受孕。
她只好把他的腿架在自己的手臂上,又操了进去。简一“哼”了一声,搂着她脖子上的手臂收紧了。
“进来……”他意乱情迷地说,“射进来,我给你生宝宝。”
谢兰大开大合地操他,汁水飞溅:“不用,我不需要。”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哼哼唧唧地呻吟,白皙笔直的小腿在她的身侧晃荡着,像条白色的被风吹动的丝绸。
结束时谢兰想要抽出来,但简一搂着她不放:“不要,要在里面。”他骚得没边了,整个人完全变成了独属于谢兰的肉便器,任由谢兰把他操成各种形状。
等谢兰把他抱出浴室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半夜了,简一18岁的生日就这么荒唐而又淫乱地结束了。
他还是不让谢兰抽出来,里面仍旧是热得烫人。他的发情期还没有过去,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但他的意识也回拢了些,只是很黏谢兰,仍旧是紧紧地搂着她。谢兰半硬的性器还埋在他的身体里,他的身体被填满,可心仍然是空落落的。
谢兰说他:“这么粘人?”
他不搭话,只是把头埋在她的颈间,闻她皮肤散发的沐浴露的味道。过了一会儿,他问谢兰:“你会不会不要我?”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谢兰真怀疑他看过《红楼梦》,不然怎么这么爱伤春悲秋。可就算是林妹妹,也不会天天到贾宝玉跟前问他你会不会不要我。
说到底,她跟简一之间只是“我给你钱你陪我睡”的关系,要不要什么的,太缠绵了。
于是她说:“我不知道。”
简一的睫毛颤了颤,除此之外没别的表情。他说:“哦。”搂着她的手松了点劲儿。
有时候谢兰觉得简一真的是非常神奇的存在。
一般来说,他就像一本摊开的新华字典一样一看就懂,但偶尔,他也会变成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光是把那一串大同小异的人名对号入座就足够她头疼很久。
简一抬起腰肢,谢兰的性器自然而然从他的身体里滑落。他把被子一裹,跟谢兰说自己困了。
谢兰说:“去你房间睡。”
简一把被子一蒙,当做没听见。他是故意的,他把被子往头上盖的时候还特意抖了抖,生怕谢兰看不见。
谢兰脾气一上来,把被子给他扒拉开:“你……”
她的话起了个头就止住了,因为她发现简一在哭。
简一侧躺在床上,眼泪顺着他的鼻梁滑进枕头,他眨眨眼,豆大的眼泪成串地往下滚。
谢兰无奈:“怎么还哭了?”
简一把眼泪一抹,说:“眼睛不舒服。”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谢兰说:“不想回房间就睡我这儿,多大点事儿。”
简一又开始掉眼泪了。他坐起来,说:“我要回去了。”
他没有衣服,裹着被子走的,跟个小企鹅似的。过了一会,小企鹅又抱着被子回来,还给了谢兰。
他说:“兰姐,对不起。”
谢兰问:“为什么要道歉?”
简一说:“我不应该任性,乱说话。”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谢兰想不出他说了什么冒犯她的话,就说:“没事。”
她说完,简一把头低得更低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又有点想哭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喜欢谢兰,因为谢兰会给他买衣服买好看的手串买小熊,会关心他冷不冷,会带他放烟花,会为他好多事。他就是这么肤浅,谢兰对他好一点儿他就没出息地心动了。
但是谢兰不喜欢他。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对他来说很残酷的现实。
也能理解,毕竟他没有什么值得谢兰喜欢的地方。年龄不是他的优势,如果谢兰想,她可以找到很多年轻的oga。
他不可能一直17岁,但永远都有17岁的oga。
谢兰看他在那站了半天,就说:“罚站呢?你要是想睡我这儿就上来吧。”
简一摇摇头:“就走。”
他觉得谢兰真的太好了,对比起来他简直卑鄙万分。
谢兰是天上的太阳,而他不过是微末草芥。
他是没有资格对谢兰说喜欢的。
他只是谢兰的床伴,不该去肖想不属于他的太阳。
现在谢兰还喜欢睡他,对他好,是因为还有新鲜感。等她玩腻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丢掉。
他又没出息地哭了,他觉得自己的心碎掉了。喜欢的情绪对他来说是奢侈品,还不是他有资格碰的。
他把小宝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都抹在了小宝的身上。
“小宝你不要难过,”他哭着说,“还有我要你呢。”
他仍处在发情期。天蒙蒙亮时他被浪涌的情潮催醒,浑身发烫,像是被煮沸的开水,整个人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气。
他难耐地磨蹭着双腿,渴望着粗暴的插入,昏昏沉沉之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谢兰。
但他又不想去找她,他觉得自己也该在她跟前把碎了一地的尊严拼一拼。他颤抖着把手往身下探去,饥渴的肉穴很轻易地吞下了他的一根手指。
但这还不够。他又加了两指,在肉穴里来回抽插,带出水液。他低低地唤:“谢兰……”他想象她插进来的样子。
她在做爱的时候相比于他更显游刃有余。她的眉头会蹙起来,看上去很不耐烦,但当她感到爽了的时候会松开紧皱的眉,嘴角也带上淡淡的笑意。
简一觉得她性感得要命,对他来说有种很致命的性吸引力,所以她对他做什么他都接受。
他想到谢兰,把自己插上了高潮,喷水的时候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谢兰就站在门外,尽管简一没有开灯,但她还是借着走廊的灯光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简一的手还插在自己穴中,他吓得忘记拿出来了。谢兰一挑眉:“你玩得倒是很开心嘛。”
简一要哭了,他慌忙把手指从穴中拿出来,“啵”的一声,手指上都是黏液。
他语无伦次地跟谢兰解释:“我,我不是……”他说不出话来,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无措感。
谢兰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往床头柜一放,打开壁灯,饶有兴致地跟他说:“刚刚我没看清,你再自慰给我看。”
简一羞耻得浑身发红,但还是乖乖地把手指再次插进肉穴里。那细瘦的手指根本喂不饱欲求不满的肉穴,被贪吃的穴口紧紧地咬着,吮吸着。
他在自己毫无章法的抽插中出了一身的汗,而一旁谢兰的目光更是让他紧张得迟迟达不到高潮。他眼含清泪地望向谢兰,如同两汪在晃荡的湖水。
谢兰一只膝盖跪上床,拖着他的腿把他拽到自己跟前,也不等简一把手指拿开,就操了进去。
“啊!”简一的叫床声媚而婉转,谢兰喜欢听他叫。
谢兰的性器和他的手指把他的肉穴填得一丝缝隙也无。他想抽回手指,但谢兰按着他的手臂,他动不了,只能被迫体会性器蹭过手指时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他很快就被操得高潮了,谢兰抽出性器,射了他满脸。白色的浊液在他漂亮的脸蛋上淌下来,谢兰很满意他这副被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样子。
简一已经被完全操出了淫性。他舔掉落在唇上的精液,爬过去含住谢兰的性器,卖力地舔弄。
他的口活又进步了一点点,这回伺候完柱身,还知道往下舔。
女性alpha相比于男性alpha的生殖器官还是有所不同的。男a的生殖器官标配是两蛋一茎,而女a的生殖器官则是由过去女性的生殖器官发育而来的。原本是阴蒂和尿道的部分会合并成为阴茎,子宫消失,大小阴唇和阴道则被保留下来,可以通过一定的刺激再次获得快感,只是没有阴茎那么明显。
过去在没有出现分化时,女性获得高潮的部位在阴蒂,然后是乳头、阴唇、阴道入口等。当然,在那种年代,很多女性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感受过高潮,甚至在国外的一些国家中,还存在割礼这种陋习。
但当分化开始后,女性的境遇有了明显的改善,不过这里的女性只指女a。
社会有了新的性别等级,a高于b高于o,女a们凭借着与男性类似的阴茎获得与男a几乎平等对话的权利,尽管在过去一段时间,她们并不被认可为女性,包括她们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女性。
但谢兰没有这个困扰。她觉得过分纠结这个问题甚至到了怀疑自己的地步简直是有病,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认可难道还指望社会的接纳吗?
不得不说,当简一往下舔的时候,快感又会变得不同。
他舔过她的外阴,舌头灵巧地往里探去,如同一条细滑的小蛇。谢兰的呼吸重了,她命令简一:“再往里面点儿。”
简一觉得谢兰有点像海,那儿的味道是咸湿的。他品尝着海的边缘,鼻尖抵在湿黏的内阴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如同和煦的海风抚过。
他的舌头探进阴道,感受到不甚明显的挤压。很多人认为女a的阴道已经变成了一种装饰,她们很难通过插入体会到快乐,其实不是。
就像男人可以通过肛交获得快感,女a也可以通过阴道再次达到高潮。
简一的舌头往里面进去一点儿,谢兰没有拒绝,反而把整个身体往他的脸上压了压。
海水的味道更重了。简一的手扶着谢兰的大腿,埋头去吃,感觉她好像海葵般翕张着自己的身体,这时候他觉得她是暂时属于自己的。
他的口活就那样,谢兰皱皱眉,教他:“你的舌头不能往这儿舔吗?”
简一只好按她说的来,口了半天舌头都舔酸了,谢兰还是没感受到多少快感。他很挫败,问谢兰:“我是不是……很不好?”
谢兰倒没指望他能舔出什么名堂,一边干他一边说:“以后多试试就好了。”
天已经完全亮了。客房的窗帘不遮光,有明亮的光被切割了一角铺进地面,还有一部分落在简一的脸上,他处在半明半暗的交界,眼神朦胧地看着谢兰。
谢兰没有干他很久。简一缓过来后她把他搂起来喂药,简一傻乎乎地吃完了才想起来问她:“那是什么?”
谢兰说:“抑制剂。”
屋里没有,她特意找人送过来的,结果一进来就看到简一在自慰。她又不是尼姑!
吃了抑制剂,简一就好多了,没有那种随时随地不顾一切想要交合的欲望。谢兰去洗了个澡,穿衣服的时候简一问他:“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谢兰说:“不用。”
简一就没有再留她了。
生日过完没多久,简一就得进组了。
王看山这人虽然玩得花,拍电影还是很认真的。因为背景是民国时期,还涉及戏曲元素,所以大伙儿都得先闭关学几个月戏曲,再开机拍摄。
简一要演的角色名叫方存。方存出身梨园,后来被文素汐她爹收入房中,成为了府中唯一的男姨太。
方存这人模样甚好,文老爷曾夸他“金相玉质、霞姿月韵,有卫玠之貌,潘郎之风,似雪做的娇儿,水凝的冰肌骨。”
方存出身下九流,母亲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娼妓,但也在妓院里把他拉拉扯扯地长大,等再也留不住了,就送去戏班子学唱戏。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母亲。
他模样俏,从此就走青衣的路。唱、念、做、打,戏为人生。等他登台一唱《贵妃醉酒》,立时名满京城。
多少人物豪掷千金只为请他吃一顿饭,然而文老爷一句话,再美的蝴蝶也得被关进玻璃瓶中。
戏衣落灰,头面封匣,盔头被束之高阁,他穿上裁剪得体的旗袍,寸寸套上玻璃丝袜,蹬着一双磨脚的高跟鞋,腰肢似被风吹拂的杨柳,一摇一扭地去勾引这座宅子的主人,他日后的天——文老爷。
起先文老爷还爱他爱得紧,后来新人进门,他穿再漂亮的旗袍也无人欣赏。然而他还是美的,坐在门槛上发呆时,像是萧瑟秋风里一只羸弱的蝴蝶。
文素汐路过时,他叫住她:“大小姐,您要听戏么?”
文素汐说:“我不听那旧玩意儿。”
傍晚时她路过他的远门,听他在里头咿咿呀呀地唱戏,唱得仍旧是那段让他声名鹊起的《贵妃醉酒》。
文素汐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推开门,看见一个头戴凤冠,着红缎绣花的美人。美人手捧金盅,口中清唱:“人生在世如春梦,奴且开怀饮数盅。”
他唱得过于投入,以至于等一曲唱罢,才看见站立许久的文素汐。
他的哀愁是如缕的秋风,是庭院梧桐锁住的清秋,文素汐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发颤,连招呼都忘记打,逃命似的离开了。
她浑身发抖,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惧。等晚上入睡时,她才渐渐冷静下来。然而等。然而十年文化浩劫,他的脊背被折弯了。许多同侪死的死,几乎都不在了。他硬是撑着一口气,来找他被拐卖了的女儿。
他扛过了红卫兵的侮辱,却倒在了愚民的棍棒下。他被打残,村民们捆缚住他干瘪如枯树的四肢,把他开膛祭神。
安神村有一条安神河,村民们认为河里有神明,需得生祭活人才行。他被剖开胸膛时还活着,那苍老的浑浊的眼锐利如鹰,呵气时却如老狗,已显出垂垂老矣的死态。
他老了。他已经老透了!他比灭亡了的清王朝还要老!清王朝救不了国民,他救不了他的爱女!
陈美溪就是那时候疯的。在目睹了父亲被沉塘之后,她就疯了。
即便是短暂的清醒,她也只会拍着谢芜的背轻轻念:“美溪啊美溪,快快睡,快快睡,爸爸明天就接你回家……”
偶尔谢兰会在这么宁静温和的时候出来,但很少。因为她的存在是在谢江谢河殴打谢芜时替她担痛,但不包括分享妈妈的爱。所以在她零星的记忆中,拍背哄睡是一个很温柔的行为。
简一紧紧搂着她,像是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带着哭腔说:“谢兰,你别不要我。”
这回他连问都不问了,直接要求。
谢兰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低下头,能刚好亲到他的额头。她亲亲他的额头,说:“现在我不会丢下你。”
简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他是被人叫醒的。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面前的不是谢兰,是爸爸。他想起来了,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爸爸,生日快乐!”他扑进爸爸的怀里,像一只小雏鸟。
爸爸在笑,但他不说话。
然后简一就醒了。他发现谢兰还在睡,没人叫他,他自己醒的。
现在是早上6:56,不算早了。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并不打算吵醒谢兰。但等他洗漱完,发现谢兰已经醒了。
“我吵醒你了吗?”他问。
“没有,我自己醒的。”
谢兰说:“你还有家里的钥匙吗?带上吧。”
简一迟疑:“可是我打不开门诶。”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谢兰说。
她的样子像是藏着秘密,简一的心怦怦跳起来。他觉得谢兰这么厉害,一定是找到了他的爸爸。
也许爸爸此刻正在家里等着他,餐桌上摆上着一个奶油小蛋糕,插着几根蜡烛。他想起今早那个没头没尾的梦,觉得一切都是好兆头。
谢兰带他来到那个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居民楼下,他先下车,然后回头看谢兰。谢兰走过来:“愣着干嘛?上去吧。”
楼梯狭窄,只能通过一个人,于是简一在前,谢兰在后,就这么走上去。
到了门口,房门紧闭。谢兰说:“你把门打开吧。”
他的心里有点儿激动,拿出那串坠着塑料水晶的旧钥匙,塞进钥匙孔中,往右拧了一下,稍有些卡顿,没关系,是这门的旧毛病了,能拧动就行。他又拧了一下,门咔哒一声,开了。
他激动地拉开门,抬步跨了进去,然而房间除了焕然一新之外,没有任何人。
餐桌上冷清清的,没有坐着他以为的爸爸。
也许谢兰还在找他爸爸,但顺手租下了这个房子。
他的心态很好,他觉得他才十八岁,可以慢慢地去找爸爸。总有一天,他会跟爸爸团聚。
谢兰跟着他走进来,把门关上。她的脸上没有笑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看着她的表情,简一突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简一,”谢兰这么叫他,“你坐到沙发上去,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他小兽般的直觉立刻道:“改天说也可以。”
“不行,”谢兰难得对他显出强硬来,“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我必须得告诉你。”
他只好坐在沙发上,双手拧在一块儿,很是坐立难安。
谢兰深呼吸几口气,头一次恨不得让谢芜来开这个口。换谁都好,她不想对简一说出这残酷的真相。
然而,她迎着简一明亮的眼,稚嫩的脸,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了。她不可能瞒他一辈子,也没能力给他编织爸爸一直活着的假象。他必须要面对这场人生的风暴,就像她过去必须直面自己痛苦的人生。
她那时候只有她自己,但现在她可以陪着简一一起。
“我已经找到你爸爸了。”她看着简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没有赌博,也没有欠债,更没有……不要你。”
简一的眼睛迸出光亮,有种回光返照的神采。他激动地问谢兰:“他在哪里?”
谢兰看着他的眼睛,说:“他死了。”
她眼见着简一眼中的神采像被风吹熄了的蜡烛,倏然灭了。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像怪物的触角,悄无声息地填满整个屋子。
谢兰没说话,她等着简一的回应。
简一坐在那儿,像呆住了。他这时候变成了一个生锈了的机器人,老旧的零件已不足以支撑他去理解谢兰短短三个字的含义。
“今天不是愚人节。”他最后说。
“我也没有开玩笑。”谢兰回。
于是简一又不说话了,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像是凝固了。谢兰也没有说话。
“我饿了。”简一说,“能去吃饭吗?”
他看起来不怎么伤心,一滴眼泪都没有。没有崩溃没有嘶吼,没有谢兰预想中的一切反应。
“可以,你想吃什么?”谢兰松了一口气。
“长寿面,里面要窝一个荷包蛋,边边煎得焦一点,好吃。还要一个奶油蛋糕,上面要小熊的。”简一说。
谢兰说:“那走吧。”
简一却还坐在那儿,没动:“能让人送上来吗?”
也行,谢兰打电话叫人买了送上来,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简一还是坐在那儿没动,谢兰去开的门。不是送饭的,门外站着习敏。
“您好。”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开门,更没想到开门的是谢兰,被吓了一跳。
好在她很快稳住了,问谢兰:“请问简一今天回来了吗?”
谢兰问她:“你是他朋友?”
习敏紧张地点点头。
谢兰就侧过身:“进来吧。”
简一从始至终没有说过话。
习敏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心里激动异常。终于!她终于见着简一了!简一能不能认祖归宗就看她了!
她的心中升腾起一种使命必达的责任感。
“简一!”她的声音轻快,走到简一跟前,“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她说这话时觑了一下谢兰的眼色,见她只是抱臂站在那儿,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简一说,但她还要回去吃饭,下午还要上学,最主要是谢兰站在这儿,她许多煽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她决定长话短说,把那张在她口袋里辗转了近一个月的名片拿出来,递到简一跟前:“简一,这个人说要找简叔叔,还让简叔叔打电话给他。我不知道简叔叔在哪儿,你知道的话一定要让简叔叔打电话啊。”
她说到这儿放低了声音:“我觉得他可能是你a爸,看着很有钱也很帅。”
简一低着头,没有接。习敏的手被晾在那儿,她才发觉到了简一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简一?”她忧心忡忡地问。
等了一会儿,简一抬头了。
他说:“小敏,我也不知道我爸爸去哪里了。”
习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泛起酸痛。她安慰简一:“没关系,简叔叔肯定会来找你的。”
简一摇头,说:“不会了,他没法来找我了。”
他终于流露出痛苦绝望的边角:“小敏,我没有爸爸了。”
他浑身颤抖起来,像是颓败的地平线颤抖着不断后退、后退、再后退。他的抖动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震颤,这种震颤让习敏的心也跟着发颤。
她收回名片,站在他的面前。简一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但他没有。他又说了一遍:“我没有爸爸了。”
习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做了十几年邻居的熟人突然去世,哭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她哭着跟简一说:“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简一笑了下,说:“没有。小敏,你先回家吧。”
于是习敏一边哭一边上楼了,整个楼道里都回响着她的哭声。
谢兰看简一的表情,他坐在那里,依旧没有眼泪。
饭到了,谢兰把面条和蛋糕挨个摆在他跟前,她说:“吃吧。”
于是简一拆开筷子,安静地吃饭。起先他进食很正常,后面一筷子还没嚼完他就立马塞下一筷子,一口接着一口,直塞得面颊鼓胀。
谢兰去抢他的筷子:“先把嘴里的咽了。”
他却拿起蛋糕,等不及用刀叉了,也不管手脏不脏,抓起一块儿就往嘴里塞。
上面他最心爱的小熊被拦腰截断,被其他颜色的奶油一糊,看不真切了。
谢兰去抢他的蛋糕,一下还没抢过来,她用了点劲儿,终于把蛋糕抢走了。
“没人抢你的!”她抬高声音。
简一却推开她,连滚带爬地冲向厕所。门嘭地一声重重撞在墙上,随后便是剧烈的呕吐声。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止不住地发抖。他看起来像一只流浪狗,嘴角还沾着呕吐的秽物,看起来脏兮兮的。
谢兰走过去,把他拎起来。先是冲厕所,然后给他洗脸,让他漱口。全程简一都像个玩偶般任她摆弄。
谢兰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简一的反应也称不上激烈。他腿软,走不了一点儿路,还是谢兰把他抱回沙发上。
她想放下他,他却搂她更紧了,两条手臂像白绫不断收紧。他整个人贴在她的身上,瑟瑟地抖着。
于是谢兰就这么抱着他,他把脑袋埋在谢兰的肩窝,那儿不一会儿就湿了。
起先只是那么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到后面是细如丝缕的哭声,然后转为压抑的痛呼,最后变作倾盆大雨的哭号。
他揪紧了谢兰的衣服,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足以摧毁他的末日般的痛苦。谢兰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背,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简一没有哭很久。
过了一会儿,雨声变小直至消失。他仍伏在她的肩上,颤抖着,湿漉漉的脸颊贴在她的脖颈处,滑腻腻的一片。
再等片刻,他不哭也不颤抖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吹在谢兰的脖颈上,听起来像是睡着了。
谢兰抱着他,听他问:“我爸爸是,是,”他停了下,继续说:“是怎么……没的?”
他的声音在抖但他强硬地压下了颤音。
他仍不肯抬头,躲在谢兰的肩窝里。
谢兰没瞒着他:“被人玩死了。”
简一搂着她的手又开始抖了。他又哭了,呜咽的哭声如同连绵不绝的细雨,滴滴落进谢兰的心里,把她的一颗心都打湿了。
她的手臂用了点力,把他抱在怀里,偏头,亲在他的发间。
她说:“哭吧。哭完了,兰姐给你出气儿。”
习敏哭了一个下午。
她回去就在哭,奶奶问她怎么了,她跟奶奶说:“简一的爸爸死了。”
奶奶愣了下,叹了口气,说:“敏敏,来吃饭吧,下午还得去上学呢。”
于是习敏一边哭一边吃饭,连午觉都没睡。
下午她特意提早半个小时到简一家门口,想敲门,手抬起来又落下。她又哭了,觉得心里发堵。她想问问简一以后怎么办,但她怕他伤心。
虽然简一没有在她面前哭,但她还是觉得简一碎在了她的跟前。
她抬手,又放下,没敲门,门却开了。
开门的是谢兰,她站在门内,微挑眉看着习敏。
习敏立刻被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一半,却还是磕磕绊绊地问她:“简一……怎么样了?”
谢兰说:“睡着了。”她的声音不大,听起来似乎有些温柔。
习敏也放轻了声音:“那我放学回来看他。他会走吗?”
谢兰说:“我等他醒来问问他。”
“好。”习敏突然觉得谢兰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
她想了想,把那张名片递给谢兰:“这个名片……有空可以让简一打电话过去。万一……是他父亲呢?”
谢兰还是没接:“你自己给他。”
她垂眸,目光落在那张名片上。
高轩朗。
不认识。
但一个十几年没出现在简一生命中的男人,认不认识一点儿都不重要。
他算什么东西。
她拒绝,习敏就把名片再次收起来。她心里真的很替简一着急。简叔叔没了,简一以后怎么办?总不能靠着面前这个女人吧,还是自己的亲爹靠谱点儿。
简一有点笨笨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未成年的oga生出来的孩子只是脑子有一点小问题,看起来不机灵,已经足够称得上是健康了。
但习敏还是担心简一,她怕简一被人骗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也心不在蔫的。她一想到简叔叔眼泪就往下掉,她替简一难过。
同学们问她怎么了,她说:“昨晚熬夜学习,眼睛难受。”
好不容易下了课,她背着书包着急往家里赶。她心里还是不信任谢兰,她怕对方什么都不跟简一说,也怕自己回去晚了那儿已经没有简一了。
她气喘吁吁地到简一家门口,来不及喘匀气就敲门,这次开门的是眼睛红红的简一。
她一看到简一就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用力地抬起袖子擦掉眼泪,带着点儿对自己的咬牙切齿。
她拿出那张名片,塞进简一的怀里:“简一,要不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万一呢?”
简一收下了名片,看了一眼,放进口袋里。他朝习敏笑了笑:“谢谢你,小敏。”
小敏看着他,很担心:“简一,你还好吗?”
简一说:“我很好。”
小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以前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简一说,但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讨厌自己此刻的木讷。
简一说:“我想休息了,改天来找你,好吗?”
习敏点头,简一就要关门了,但习敏想到什么,又抵住门:“简一,钱……你给我的钱,我不要。”
简一的声音缥缈得像雾:“拿着吧……虽然,不是很干净。”
习敏的心一下被刺痛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伤到了简一。
她语无伦次地说:“没有,我没有这么觉得!简一,你,你……”
“没关系。”简一吸吸鼻子,“反正,也没有别的路。”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让人心惊。习敏有种窥见了真相的惊悚感。然而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上的力气一松,简一就关上了门。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奶奶从楼上探出头:“敏敏,回家吃饭了。”
她才如梦初醒道:“来了来了。”
关上门,简一觉得自己要烂掉了。
他有点站不稳,就蹲下去,呆呆地盯着地面,眼神是不聚焦的空洞。
谢兰在跟人打电话,她有她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人生,这些都是跟简一没有什么关系的生活。
简一想,他没有了爸爸,谢兰肯定也不会一直陪着他,他要怎么办呢?
谢兰跟他说这个房子爸爸已经买下来了,是属于他的。他想如果谢兰哪天不要他了,他就回到这里来,继承爸爸的事业。
到时候,他去睡爸爸的房间,把小宝放进自己的房间,这样他就还可以跟爸爸一起。这一次换他来当爸爸。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虽然他现在在拍戏,但他知道王导是看在谢兰的面子上,而谢兰——虽然谢兰说不会不管他,但他也知道,他对谢兰而言,不过是一时新鲜的玩意儿,还算不得人。
她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不能不知好歹。
可是道理他都明白,他还是好难过。他多么希望痛哭、嚎叫、撒娇能让爸爸回来,多么希望自己的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实现。但是不行。现实不是童话,他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虽然小敏说他可以给名片上的那个人打电话,但他一点儿都不想见这个男人,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另一个亲人。
他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用什么都好。他可以靠自己,他必须、只能靠自己。
谢兰打完电话,发现简一蹲在地上,像一朵皱巴巴的小蘑菇。
她走过去,蹲下来,问小蘑菇:“怎么了?”
小蘑菇说:“腿软了。”
谢兰就提着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拔起来。他软软的手臂环住她,说:“我困了。”
谢兰把他抱到床上,他邀请谢兰:“一起睡吧。”
谢兰看着还没黑下来的天,想了想,掀开被子挤了进来。
简一的床很小,谢兰躺下去就占了一大半的地儿,连脚都要抻不开。她把简一搂进怀里,免得他被自己挤下床。
简一的呼吸浅浅,但没睡。屋外渐渐暗下来,房间也陷入昏沉之中。在模糊的光影里,世界一片安静犹如死寂。
谢兰并不困,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躺着。过了一会儿,简一说:“明天还要去剧组。”
谢兰说:“给你请假了。”
“嗯。”简一小声问她,“会不会不好?”
谢兰说:“没什么不好的。”能用钱解决的一向不是大事儿。
简一把脑袋往谢兰怀里拱了拱,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谢兰不会想那么多:“就这么办。往前走,路就有了。”
简一没有再说话了,他睡着了,但睡得很不安稳。他紧紧地贴在谢兰身上,像是一块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
半夜,他恍然惊醒。屋外是狂风骤雨,豆大的雨点儿前仆后继地撞死在窗户上,死前的呐喊让人心惊。
简一摸向身侧,枕畔微凉,谢兰不知去向何处。
他喊了几声:“谢兰?谢兰?”俱无人应。
他的内心陡然生出被抛弃的恐慌感。他跌跌撞撞地滚下床,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谢兰不在,他知道自己被丢掉了。
于是他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程度不亚于一场海啸。
他光着脚,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任由汹涌的眼泪淹没他十八岁的河岸。
暴雨倾泻,汹涌的海浪如尖啸的猛虎不断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夜幕沉沉地压下来,狂风把大雨吹得东倒西歪,淋得人浑身湿透。
尽管有伞挡着,但谢兰从车上下来时还是被风雨灌了满身。
岸边停靠着一艘巨轮,深蓝的涂漆,流畅的线条,犹如一只搁浅的长鲸。
这艘名为“巨星一号”的游轮造价不菲,谢兰也花了不少心思。整艘游轮参考了海上邮轮的设计理念,内里奢豪,设备齐全。
“巨星一号”重达近2万吨,客房总数200多间,如果投入使用,可容纳500人左右。
除开早年的发家史,自谢兰接手这条路后,她一直都做货运,没再碰过运人的行当。这艘“巨星”是她往客运迈出的第一步,她对此很重视。
“巨星一号”本来将于下周进行首航,目前船票已售罄,谢兰打算到时候带简一过来散散心,但今晚却被告知“巨星一号”在安全检测时存在多项缺陷。
船尾处位于“位置1”的舵机间通风筒不满足高度要求、速闭阀门长度不符、主甲板所有栏杆的撑柱均未应用肘板或撑条支持等问题,都让这艘本该成为“巨星”的游轮延迟出道了。
负责人罗副总冒雨向谢兰跑来,大雨声势浩大,他的声音谢兰听不真切,但不妨碍她一脚踹在他身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踹他一脚他都得爬起来跟她道谢。
谢兰花了一晚上了解“巨星一号”的情况,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召开股东大会,商讨“巨星”后续处理事宜。
有几个股东早年是跟陈夺州一起干的,但陈夺州已经被谢兰送走了。而他底下的儿子们没一个能在谢兰的手底下翻身的,一群废物几把,连带着他们一派都被打压得不行。好不容易谢兰底下的人出了纰漏,他们自然不肯放过咬伤她的机会。
“要我说,咱们胜兰一开始就不是做客运的,货运客运虽说都是运输,但能一样吗?我觉得巨星出了这事,就是要我们把客运这个市场放一放。”
说话的人姓孙,半入土的年纪,谢兰平时放他在这儿是当吉祥物的,不是来听他放屁的。
她冷笑:“要放多久?等你死?”
她说话总是这么横冲直撞。以前有陈夺州压着,后来陈夺州压不住了,于是她一开口平等地撞死每一个人。
赵总听不下去了,他稍年轻一点儿,觉得自己说话风趣幽默得很:“谢董,我们也都是为了胜兰好嘛。大家给巨星投了那么多钱,还不是希望它能出道即巅峰嘛,现在出了这事,能不急么,放在那儿一天天的就是在烧钱。”
谢兰:“那你有何高见?”
“我看咱们还是继续做货运,客运就留给专业人士,反正海里遍地是钱,不怕捡不找。”
“当初赵叔你运人的时候可不是很专业么,怎么现在又外行了?”谢兰似笑非笑,“你说海里都是钱,我把你扔进去你不给我捡一个亿别出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以前跟陈夺州混的这几个人中谁的手里没有人命。
那时候是“逃港”高峰期,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往港市跑,偷渡、游泳……只为了一张合法身份证。陈夺州觉得这里有市场,租了几艘破木船就开始做起运人的生意。他运得越多,钱就堆得越多,人命就也堆得越重。
后来查得严,他就开始以货运的名义运人。小孩老人成人拥挤地藏在狭小的几乎不透气的船舱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时间久了一股臭味。
有一年船翻了,为了不暴露此事,船员们堵死了上来的通道。那一批偷渡者一共86人,最后只活下了一个会水性的青年,也就是黑逵。
这件事也在多年后被翻出来,成为了指控陈夺州几人的证据之一。
商量到这儿,新派老派各抒己见,谁也不听谁的。罗副总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完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然我们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比如栏杆、救生艇这部分,让巨星能按照原定时间首航。”
谢兰直接一文件摔在他头上,纷飞的纸页像雪花一样落了满地。
会议室鸦雀无声,一片沉寂。
谢兰冷笑:“罗副总,你这位置是睡上来的?早点找个同性a嫁了吧。”
罗副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话堪称侮辱了,他握紧了拳头。
谢兰又说:“时代早变了,土地都变国有了你们还想当地主呢?”
她话锋一转:“长江要起来了,那儿风光那么好,不做客运做你他爹的货运,不想赚钱就滚,年年分红不少还这么多壁画,敦煌莫高窟碰见你们都不用修复了!”
钱总有点兴趣了:“谢董,你说得可是真的?别是周公托梦啊。长江那地儿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真能起来?”
谢兰就笑了:“怕就滚蛋。”
做生意嘛,不就是踩着刀剑跳舞。要么赢来掌声和金钱,要么脚下一滑毙命刀下,在座的都是亡命之徒,奋力一搏有何不可?
钱总说:“那就延期吧,赚钱这事儿不能急。”
上午股东大会定好巨星的处理方案后,下午就紧急召开发布会,针对“巨星一号”延期首航一事做出回应。在座的媒体都是打好招呼的,不会写出什么煽动性的语言,这事儿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晚上谢兰又去参加了一个饭局,喝得脑子发懵,坐在车里时她闭着眼睛,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慢慢地才想起来是把简一忘了。
于是她忍着头晕跟司机报了简一的住址,让他往那儿开。
简一哭完了,就接受了谢兰离开的事实。他跟自己说,给谢兰一天的时间,如果她不来找他,那就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坐在沙发上,听了一夜的雨声。天亮时,雨势稍歇,他觉得按照平时他已经起床了,于是就从沙发上下来了。
脑袋有点晕晕的,他摇摇头,去厕所洗漱。谢兰还是很贴心的,他过去的牙刷杯子还摆在洗手台上,没换,只是消了毒。
冰箱里没有吃的,因为谢兰觉得他应该不会有心情做饭,而她自己更不可能做饭。
简一饿了,就穿好衣服,出去觅食。
这个点,居民楼早已经醒了。出门就是沿街的摊贩,往前走几步,就能到薇姐面馆,好吃便宜,老板娘每次都会给他多放点肉。
薇姐见着简一,立刻扬声招呼他:“简一呀,你这一年去哪喽,姐都没见着你!还是老样子?”
她总是想一团火一样热情,简一点点头,薇姐说:“搁那坐着等吧,很快!”
他坐下来,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拌粉就端上来了。粉是细圆粉,裹着酱料,一翻拌,香味就氤氲在空气中。普通的拌粉会加上一点剁得细细的肉臊子,薇姐每次都会给简一擓一大勺。
简一就着吵闹的烟火气吃完了这顿早饭。他要给钱,薇姐却不肯收:“一碗粉能要多少钱?你多来照顾薇姐生意就好!”说完它又忙去了。
简一趁她不注意,把钱放在筐子里了。
回到家,家里冷清清,谢兰还没有回来。他就开始打扫卫生。很快,他发现没什么需要他打扫的地方。家里很干净,堪称纤尘不染。他知道这跟谢兰有关,想到谢兰他又难过得想哭。
他觉得谢兰可能是不想要他了,所以就把他扔在这里。他难过的点不是她丢掉了他,而是她丢掉他之前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走进爸爸的房间,坐在爸爸的床上。那个装着爸爸骨灰的罐子被谢兰换了一个,看起来是很贵的木头。
然而还是太小了,他很想知道那么大一只的爸爸在里面会不会被挤得很痛。
爸爸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他在里头,而他在外头,他们已经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永远失去了爸爸。
他又没出息地哭了。他用手擦泪,很快,手心手背都是泪。他问爸爸:“你痛不痛?”
爸爸回答不了他。
他又说:“要是有下辈子,你不要做我爸爸了,做你自己吧。”
他知道爸爸养活他很不容易。每次接客爸爸都会把他反锁在屋子里,不让他出来。但是房子不隔音,他经常会听到爸爸的痛呼。
靠着皮肉赚钱痛的是身,可摧毁的是心,他一开始卖身的时候也觉得很痛,如果不爱上谢兰他觉得他会活不下去。
他想,这么多年,爸爸该有多痛啊。如果没有他就好了。没有他,爸爸肯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在光怪陆离的梦中,他怎么都找不到爸爸。
于是他又哭醒了。
外面的天暗了下来,带着房间也陷入一片混沌的虚无中。简一不怎么饿,于是决定不吃饭了,可习敏来敲门,问他要不要去她家一起吃饭。
习敏的语气带着点儿小心翼翼:“有你爱吃的菜哦,用你给我的钱买的。”
简一就跟她上去一块儿吃。习奶奶招呼他时还跟往常一样:“一一,多吃点。”她往他碗里夹菜,不一会儿就堆尖了碗。
习敏说:“奶奶,你夹这么多简一都吃不着饭了。”
奶奶说:“没关系,多吃点肉,一一还是太瘦了。”
吃完饭,简一跟习敏一块儿收拾餐桌,洗碗。习敏跟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还问简一:“你有打电话吗?他是不是你a爸?”
简一摇摇头,说:“我不想认识他。”
他都这样说了,习敏自然也不会再劝他,就是心里替他可惜。万一呢?她真希望简一能过上好日子,总不能真像简叔叔一样,卖一辈子吧?
但她现在不会跟简一说这些。洗完碗,她跟简一展示她给奶奶买的新衣服新鞋子。都是用简一给她的钱买的。她极力向简证明她没有嫌弃他。
展示完,简一问她:“那你呢?”
习敏就说:“补交了学费。”
简一偷偷把他拉到一边,问她:“还有钱吗?”
他说着,又要掏钱给她了。
习敏连忙抓住他的手。他确实瘦,她都能隔着那层薄薄的皮摸到底下的骨头。她说:“有有有,钱你自己留着吧,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呀。”
简一说:“没关系,我现在能赚很多钱。”
习敏:“……那你也攒着,钱是人的胆嘛。”
她不收,简一也没有强求。
习敏要写作业,简一就回去了。习敏问他:“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简一想了想:“在。”
习敏又高兴了:“那我明天来找你。”
简一回到家,谢兰还没有回来。
他确定自己被丢掉了。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这样安慰自己,然而还是很难过。
他早早躺上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屋外是黑漆漆的一片,慢慢的,四周就安静下来,没有什么人声了。
他没有拉窗帘,侧躺着看着乌黑的夜幕,心里也像这黑夜一样,透不进一点儿光。他希望天快点亮,但又害怕天亮。他躺在床上,从没觉得时间这样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仍是黑的,楼道里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他觉得这是谢兰,但又不敢给自己过多的期待。很快,脚步声掠过,往更高层去了。
不是谢兰。
他转转脑袋,把脸埋进枕头。必须要睡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然而又哭了,止不住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他又听了好几次脚步声,都不是谢兰,他已经完全绝望了。心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会麻木的,他感觉不到自己在痛了。他觉得他就像是得不到爱的小美人鱼一样,在天亮之前就会化作泡沫。
楼下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这是很少见的,住这儿的人家还没这闲钱买车。但也有家里孩子出息的,来探亲时就会开着辆小汽车,威风凛凛地穿过拥挤的街道,一路开进来。
他想是谢兰回来了,但又害怕她其实没来。他以为自己不会期待了,然而没有。他的心是复燃的死灰,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千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会一次次期待着、等待着。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沉沉的,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很快,那脚步声就走过一楼,往二楼来了。简一的心脏怦怦跳,他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害怕自己的声响吵到了脚步声所传递的蛛丝马迹。
终于,脚步声停了,停在了二楼。
简一的心激动地快要跳出胸膛了,但那脚步声迟迟没再响起,家门也迟迟没被拍响,他又开始疑心是自己幻听。
等了一会儿,他下了床,走过去,透过猫眼去看外面。
外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他这才想起来楼道的灯坏了很久,而谢兰也没注意到它坏了。
门外传来响动声,一定有人,但他不知道是不是谢兰。他想开门,尽管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做。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他的内心还在挣扎。万一呢?万一是谢兰呢?他不知道谢兰有没有钥匙,如果没有难道让她在外面站一晚上吗?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怎么可能是谢兰。她有那么多舒适的大房子和数不清的情人,不至于大晚上还特意来他这里。
在他的内心还在挣扎的时候,外头响起钥匙的叮当声,随后是钥匙扣插进门锁的声音。
门锁先是卡顿了一下,然后被打开了。
简一抬头看去,黑暗中,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剪影。
然后是谢兰的声音:“简一?”
简一连忙把灯打开。
灯一亮,谢兰眯了眯眼,看清了简一。他光脚站在门口,脸颊、眼睛、鼻头、嘴唇都是红红的,看起来今天还在哭。他看到谢兰的时候怔住了,就站在那儿没动。
谢兰的眼睛往下一扫,说:“去把鞋穿上。”
简一没去穿鞋,整个人扑进她的怀里,身上还带着点湿漉漉的冷意。
谢兰下意识地接住他,把他抱了个满怀。
他搂着她的脖子,脸贴在她的脸上,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于是他哽咽着问谢兰:“你去哪了?”
谢兰关上门,抬手抹掉他的眼泪:“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我走得比较急。你不是有电话吗?”她看这傻子是一点儿没想起来给她打电话,还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场大戏。
简一的脑袋往下移了移,眼泪都抹她脖子上了:“我忘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现在还没呢。”谢兰抱着他去了房间,发现拖鞋就在床边。她想把他放下来,他却搂进了她。
“我要去洗澡。”谢兰无奈。
简一:“一块儿,我伺候你。”他湿凉的吻在她的耳侧,激起些许痒意。
谢兰很心动。她把他压在床头细细密密地吻了一会儿,松口时他满脸绯色,艳靡得不像话。
谢兰把被子给他拉过来盖住:“睡吧。”
简一不困:“水要重新烧了,等水热还要时间呢,可以来一次。”他一边说一边脱衣服,露出白晃晃的皮肉。
谢兰真服了他了,折了他的腿操进去。他的眉头皱了下,显然是有些不适的,但他却说:“再往里面点儿……”
他喘着气去抓谢兰的手臂,感受紧实皮肤下藏匿的热度与力量。谢兰的左手抓着床头背板的顶部,右手掐着他的腰,操得他的背不断撞上后面的背板,而背板一下下撞在墙面,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简一哭着说:“再重一点。谢兰,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谢兰只好整个上半身都压过来,贴着他。他又去搂她,胡乱亲她的脸、鼻子、下巴。他的吻湿漉漉的,落在她的脸上像潮湿的眼泪。
热水器的水烧好了,谢兰把他抱进厕所,面对面操他。
这间房子的厕所很小,两个人站进去就有点挤不开了,因此肉贴着肉,十分亲密。
简一的双手搭在谢兰的肩颈上,脸色潮红,已被干得神志不清了,湿黏的发一绺绺地贴在他的面颊上,平添风情。
他的大腿上都是汗水和蜿蜒的精斑,滑得快让谢兰抓不住。她只好用力掐在他的腿上,不至于让他整个人滑落。
热水器上的数字跳了又跳,才终于被关上。
简一被干得腿软,站不稳,整个人得靠谢兰才能站得住。他本来已经洗过澡了的,这回又得再洗一遍。
谢兰洗澡是很快的,给简一清洗也是。基本上抹上沐浴露往他身上胡乱一搓,然后打开花洒一冲就完事儿。
简一还是很黏她,从厕所到简一房间,就这么两三步路,他非说自己走不动,要谢兰抱他回去。
谢兰真觉得他先前的话有歧义,这不是他伺候她,是她任劳任怨地伺候他。
好不容易躺进被窝,简一又问她:“严重吗?”
“什么?”谢兰问。
“公司。”
“还行。”谢兰知道他不懂这些,就挑他能听懂的说,“有艘游轮出了点问题,修好了就行。你还没坐过游轮吧,下回我带你去。”
“好玩吗?”简一的脑子里只能想象出不大的乌篷船,如一叶芦苇叶飘荡在河水中。他想不出一艘游轮能有多大,又有什么可玩的。
难道是坐在船上钓鱼?
“挺好玩的。”谢兰说,“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跟住酒店似的,不过是移动酒店。”
简一又问:“那你以前有没有带过别人去?”
谢兰想了想,如实说:“有。”
不过不是她自己的游轮就是了。她带人上去也是去玩淫趴的,大家交换床伴,玩得很疯。
她有几年就是这么疯,沉迷肉欲金钱权势,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麻痹着自己。这两年好些了,但也只是从疯狂变成了有点疯,本质都还是疯疯癫癫的。
听她这么痛快地承认,简一的情绪又有点低落了。但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难过,于是又靠谢兰近一点:“困了。”
谢兰说:“睡吧。”她其实也累了,而且折腾了这么一通,天都快亮了,再不睡不行了。
谢兰也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她难得没做什么奇怪的梦,而是很自然地睁眼,发现天亮了。
简一还在睡。他贴在她柔软饱满的左乳上,露出半张微红的脸。谢兰摸摸他的脸,滑滑的,有点像玉的手感。就这样他也没醒,还是睡着。
谢兰想下床,却发现他的手箍在她的腰上,还怪紧的。她把他的手拿开放一边,谁知道他皱了皱眉头,就这么醒了。
他睡眼朦胧地看她:“谢兰,你要去哪儿?”
他现在越发没大没小起来了,以前还知道叫她兰姐、姐姐,现在直接叫她谢兰,完全恃宠而骄。
谢兰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说:“你再睡会儿,我要出门了。”
简一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彻底醒了:“你要去哪儿,带我一起吧。”
谢兰说:“去上班。”
她找出手表看了眼时间,快到中午了:“你去洗把脸,我带你去吃饭。”
简一问她:“来得及吗?”
“下午过去,刚好。”谢兰说,“今晚我不回来了,你自己把门反锁好,别听见点声音就傻站在门口。昨儿要是我不开门你是不是打算自己开?”
简一挠挠脑袋:“是,我怕你没钥匙,听声音你站了好久。”
谢兰把他的脑袋上头发揉乱:“有,昨晚楼道太黑了,找了半天钥匙。”
洗漱完,简一说要请谢兰吃饭,带她去了薇姐的店里。
薇姐的嗓门那老大:“呀,简一,你谈朋友啦?”
简一就脸红了,小声说:“还没有呢。”
谢兰听了,倒是无所谓,在床上谈怎么不算呢?简一偷觑她神色,见她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请谢兰吃,简一就没有只点他常吃的最便宜的拌粉,而是把薇姐这里的能加的配菜都加了一遍。
薇姐惊讶:“简一,这么多你吃得完吗?”她的目光落在谢兰身上,又促狭地笑了:“好嘞,你跟你朋友坐着等吧。”
快到饭点了,人陆续多了起来,店里已经没有了空位,两人就到外头支起的位置坐上。
简一坐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简陋了?”
“没有,我以前也经常到这样的小店吃。有时候越是看起来小看起来旧的店子,饭菜就越香。”谢兰说。
谢兰也是这么苦过来的,最穷的时候连块馒头都买不起,不过富起来太久,她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了。乍一回到市井,还觉得挺舒坦的。
没等多久,薇姐就把拌粉端了上来。谢兰的碗里垒成小山的配菜,她看了眼简一的,皱眉:“怎么吃这么点?”
说着,她就拿筷子往简一碗里夹,简一连忙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谢兰评价他:“小鸟胃。”
简一腼腆地笑了。
周围人来人往,于是简一又缩起来了,完全没有私下相处时那黏糊劲娇纵的劲儿,只闷头吃他的粉。
他吃饭是很斯文的,先夹一筷子粉到嘴边,鼓着腮帮子吹一吹,再放进嘴里,通常一口咬嚼很久。而谢兰相反,她吃饭总是很急,通常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塞另一口了。
以前还在安神村时,谢江和谢河要么不给她东西吃,要么就把她扔进猪圈里让她和猪抢食,如果她不吃快一点,是争不过猪的。
抢得多了,她就慢慢形成了习惯,即便现在有钱了,她吃饭时也仍然表现得着急忙慌的。过去还有人说她举止粗鲁,现在反而没人说了。大家都夸她吃得“真性情”“看起来很有食欲”。
那一大盆粉她很快就吃完了,而看简一,还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吹粉。简一有点紧张:“我是不是吃得太慢了?”他碗里的粉看起来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谢兰说:“不着急。”她站起来,指指旁边:“我去打个电话,马上过来。”
简一点点头,谢兰就走到人少没那么吵的地方去了。简一看得见她,心里就没有那么慌。
他低头,继续吃粉,等一抬头时,发现有一片阴影自上而下地笼罩着他,如同乌云压境。
“简一,好久不见啊。”金爱博居高临下地站在简一面前,笑容恶劣,“自从你辍学后,我想见你都难呢。”
简一的脸白了。
过去,金爱博和柳智是简一的噩梦。
金爱博家里有钱,柳智成绩好,两个人就像压在简一身上的两座大山,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何凝聚班心?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够了。
漂亮、愚蠢且家世普通至卑贱的简一,无疑是最合适的“敌人”。
那些alpha喜欢简一有什么用?他还不是得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那时候,金爱博喜欢上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简一在学校。
学得不开心了,打简一一顿好了;在家被骂了,打简一一顿好了;遇到不顺心的事,打简一一顿好了。把怒气凝聚在拳头、脚上,看简一像只落水狗一样被打到求饶哭泣,他心里既满足又痛快。
把美好的东西毁灭了,怎么不叫他开心?
那会儿柳智还没去市里的重点高中读书,总能提出无数的奇思妙想供他参考。
他还笑着跟金爱博提议:“我看书上说硫酸的腐蚀性很强,你要是能搞到,我们就给泼他脸上去。看见他那张脸就烦。”
“不然弄点铊也好。你知道朱令案吗?反正他都已经那么傻了,干脆让他彻底傻了算了。”
金爱博有点迟疑:“可是,会不会坐牢?”
柳智说:“怕什么,我们都是未成年,而且谁知道是咱们动的手,朱令案的凶手现在都没找到呢。”
金爱博家里是开化工厂的,想弄到硫酸和铊不算很难。然而简一这个贱人没多久就不来读书了。后来他们又找到了新的“敌人”,也试过了硫酸和铊。
一开始他还不敢动手,柳智说:“你不来我来!”
他把硫酸慢慢地倾倒在对方的脸上,那张尚有姿色的脸就像是化掉的雪糕般开始融化。对方发不出惨叫声,因为硫酸已经流进了他的嘴里。
后来他自杀了,父母来闹,金爱博的父亲用钱就搞定了一切。他跟柳智仍然好好的,可以继续寻找下一个需要他们打倒的“敌人”。
但柳智说:“还是简一欺负起来好玩儿,他长成那副狐媚样子,爸爸又是做鸡的,他卖起来钱肯定不少。”
他问金爱博:“想不想赚点零花钱?”
谁会嫌钱少,金爱博好奇:“怎么赚?”
柳智说:“让简一去卖啊。”
他不知道从哪认识了全哥,全哥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他最近在巴结个姓马的公子哥,对方已经玩死了几个oga,他正愁不知道找谁呢。
柳智建议:“把简一给他送过去,喂点药,还怕他不老实?”
然而全哥把他两都摆了一道,简一最后不知所踪,直到昨天他才听人说见到了简一。
今天过来一转,啧啧,老天都在帮他,他果真又找到了他。
简一还是那么漂亮,而且相比于以前还是朵未开的花骨朵儿,他现在已经完全长开了,如同一朵绽开的白月季,漂亮到让他嫉妒。周围那些alpha若有若无的目光,全部都是落在简一身上的。
简一看起来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面色莹白泛粉,气色看起来比以前好了不只一星半点,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肉眼可见质量的飞跃。
然而简一还是那么软弱可欺。金爱博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磕在桌子上,然后一脚踹在他洁白如新的衣服上。他滚到地上,又变得脏兮兮的了。
简一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但并不妨碍金爱博用脚踹他。
薇姐看到了,大声喊:“你在干什么?”
金爱博一点儿都不怕。他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读的技校,高考连中专都没考上,被父亲花钱塞进了一所中专里,认识了一个混黑的男朋友。他男朋友今天也来了,站起来的时候原本那些想要为美人出头的alpha们又坐下去。
薇姐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男人一巴掌扇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大婶,好好卖你的粉,少管闲事!”金爱博说。
他蹲下身,揪起简一的头发。
简一哭着说:“对不起,不要打我……”
他的嘴角破了皮,颧骨青了一块儿,可即便是受伤,那张脸也仍然颇有韵味,让人怜惜,也看得金爱博心里来气。
他一巴掌扇在简一的脸上:“骚货!”他恶狠狠地骂道。
这里人多,他打算把简一拖到巷子里去。反正他那么漂亮,估计在全哥的手底下也接了不少客,正好叫他男朋友的兄弟手下都过来,给他开张开张。
简一不肯走,他的眼泪流到伤口上,泛起刺痛。
“不,不要……救救我,救我……”他向周围人求助,可众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大部分的人选择快步离开,还有少部分人说:“还能喊呢,把他的嘴塞起来!”
薇姐冲上来:“光天化日的,哪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又被金爱博的男朋友一脚踹开了。
他狠狠踹了薇姐几脚:“臭娘们再多管闲事,老子就找人把你给轮了!”
谢兰正在跟黑逵打电话。
自从她在明面上白了之后,许多脏活都让黑逵去干了。黑逵跟她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她一边听一边朝简一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有人拖着简一不知道要往哪去,周围一圈大男a没一个站起来帮忙的。
“……柳智现在就读于京华大学化学系,学校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都挺高的,都一致认为他性格和善、乐于助人……”黑逵还在电话那头跟她转述调查结果。
谢兰打断他:“找个机会把他送到马栋跟前,就当是我替张全给的赔礼了。”
她冷笑:“我有点急事,待会儿说。”
她挂断电话,大步走过去,如同一阵刮过来的飓风,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在金爱博的膝窝上。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站不起来。
金爱博完全被踹懵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他男朋友反应过来了,朝谢兰冲过来,一拳就往她身上招呼:“你他妈有病?”
谢兰一偏身,拳风自她身侧呼啸过。而后她抬脚,踹在他的腰上。那么大一个人,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撞倒了两张桌椅,还殃及了两个看戏的男人。
谢兰走上去,一脚蹬在男人脸上,拧了拧,男人的惨叫被闷在她的鞋底,想抬手去抓她的脚,她直接一脚踩在他的左手上。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里面的骨头应该被她踩碎了。
谢兰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我的力气有一点大。”
她像拎起一只死狗般拽着男人的领子掼到桌子上,旁边有碗,她顺手拿过来给对方开了个瓢。但还是不够,她左手掐着他的脖子,右手往他的脸上招呼,很快,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往外流血了,她松了紧,又是一脚踹在男人的小腿上,于是男人的腿折了,整条腿扭曲成三节。
她的手一放,男人就像是条被宰杀至一半的鱼,整个滑落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谢兰抬脸,用右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
她走到简一身边,把他给拎起来,用没血的左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脚印拍不掉,灰扑扑地印在洁白的衣服上。
“小废物。”她一边骂他一边给他擦掉眼泪,“一刻没看住就被人打了。”
简一看起来完全被吓傻了,像个布偶似的仍由谢兰摆弄。
金爱博已经完全被吓到了。他的男朋友还躺在不远处,不知生死,而他被踹的那条腿完全使不上力,爬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不知道简一什么时候傍上这么个女人,高大、强壮、且充满力量,一点儿都不好惹。
谢兰踢了一张塑料凳过来,把简一按在上面坐好。她说:“看着吧。”
她走到一个看戏的男人跟前,笑着问他:“要不要赚钱?”
男人被她的气势骇住了,没听清:“什么?”
谢兰难得有耐心,掏出钱包,里面厚厚一沓红色的纸币。
她直接全部抽出来,放在桌上:“要不要赚钱?”
那一沓,少说得有几十张,对于那些男人来说,无疑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怎么赚?”一个男人粗声问道。
谢兰指指还跪在地上的金爱博,淡声道:“当然是从他的身上赚喽。”
“睡他?这不太好吧。”一个面容猥琐的男a道。
“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谢兰还是笑着,说出的话却让金爱博浑身遍体发寒。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金爱博大声道,“我爸可是金富民!”
“金富民还欠着我一年的工资没发呢!”有个男人恶狠狠地说,“你是他儿子?”
金爱博整个人瑟缩起来,连忙摇头:“不,我不是,不不不不……”
他试图爬向简一,痛哭流涕道:“对不起,简一,我不是有意的,我手劲儿太大了,我本来是想跟你打声招呼的……”
他想抱住简一的脚,简一却把脚轻轻移开了。
他还是那张甚好欺负的脸,就算开口说话也是软绵绵的。以前柳智说他总是到处发嗲,恶心死了,金爱博也这么觉得。
但他现在用他那发嗲的声音说:“我听兰姐的。”
原来打他一拳还会自己慢慢回弹的面团里,可以藏着足以让人鲜血直流的利刃。
那边还在进行着生意洽谈。
第一轮,谢兰道:“既然是要赚钱,那大伙儿都该知道,今天这事儿,最好把嘴巴闭紧了。”
她指向躺在地上的男人:“要是不想赚钱,跟他作伴,也行。我嘛,”她指指自己的脑袋,笑道:“精神病。杀你们,不犯法。”
在座的文化水平都不高,而且全被她刚刚打人的气势唬住,一时没人敢出头说不干。
见没人说不,谢兰道:“一人一百,拿吧。”
都拿完了,开始第二轮。
谢兰说:“现在是有奖问答的时间,谁能告诉我刚才金爱博用那只手打的人,不管真假,都有两百块钱。”
立刻有人道:“他用的是右手!”
另一个人接道:“左手!”
谢兰都给了。
还有个人说:“他的右腿也踢了。”
谢兰也给了他两百,很快就有人把左腿也说出来了。
第三轮继续。
谢兰说:“那现在有谁愿意把他的左手拇指砍下来?五百。”
所有人都沉默了。
谢兰也不着急,她说:“没试过吧?我先来给你们示范一下。”
她转身去拿了菜刀,把金爱博拽过来。他的手紧紧地蜷缩在手心,又被她一根根掰开、抻直,压在桌面上。
她的眉眼俱是戾气:“谁能捂住他的嘴,给300。”
立刻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手起刀落,金爱博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断指喷出血迹,他一时竟感受不到疼痛。
有血溅到临近的几人脸上,对方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还有人想试试么?一千。”谢兰眼中含笑。
没人应声,但那个捂嘴的男人还没有抽手,谢兰给了他五百,让他继续捂着。
谢兰说:“如果不敢,两个人也可以,一千块钱一起分。如果觉得手指不好切,可以直接剁一整只手,五千。”
有人提出异议:“你有那么多钱么?”桌上那一沓虽厚,但看起来不是很多的样子。
谢兰也不废话。拉开外套拉链,从内口袋里掏出两沓钱扔在桌上。
“一共两万,先到先得喽。”
气氛沉闷到压抑,终于,有人颤声说:“我做不到,我,我……”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谢兰一拳砸在桌上。
她笑着说:“心疼啦?没事,砍掉你的手也行。”
说话间,她捂着他的嘴,把他的手压在桌上。这时,有人站起来,说:“砍掉他整只左手,我要一万。”
谢兰扬了扬下巴,说:“请。”
男人拿刀的手抖起来。过去他在家杀鸡杀猪,手起刀落的事,利落得很,但如今,他要剁的可是人手。
谢兰松开那个想走的人,还踹了他一脚,他瘫倒下去,整个人都爬不起来了。
她的手按在金爱博的左手上,压得他动弹不得:“剁吧。”
她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再说“把这青菜剁了吧”。
男人心一横,眼一闭,刀就落了下去。第一下,没砍断,露出里面猩红的血管和惨白的骨,他吓得丢了刀,沾了血的刃落在桌面哐当巨响。
谢兰说:“一万呢,你不敢就让后面的人来。”她仔细端详这截横切面:“只需要轻轻一刀就能剁开了,谁来都行,那一万归他。”
一个男人站起来,说:“我来!他爸爸欠我一年的工资,将近一万,他不给,那就让他儿子给!”
他拿起刀,一刀下去,金爱博的左手就彻底离开了他。他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舌头都要被咬烂了。
然而他没有昏死,噩梦仍然在继续。
谢兰说:“其实吧,大家不要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
“这oga可坏了,之前给同学泼硫酸、投毒,后面人毁容了,受不了就自杀了。啧啧,死之前脸都没好,整个五官都融掉了。多惨啊,可这个oga家里有钱,他爸父亲虽然没钱员工发工资,但有钱给他打点关系,让他不用去少管所。”谢兰完全是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我们今天也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那个拿到一万的人热血沸腾,立刻附和:“这贱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你说的是万顺喜吧。那孩子是我儿子的初中同学,真是太惨了,那张脸我听我儿子说,看着都吓人。”有男人站出来说道。
有人唾骂道:“这贱人!好歹毒!”
金爱博整个人完全被吓傻了,他没见过这个女人,也不清楚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事情。他想要呼救但呼救不了,嘴巴被死死地捂住,发不了一点儿声音。
这会儿他才体会到了当初被他霸凌时那些人的恐惧。
谢兰说:“左手没了,还有右手,最后一万了哦。”
好几个男人都举手了。
谢兰很为难:“那怎么办?只剩一万了。”
猥琐男提议:“我们几个一起分好了。”
他们一共四个人,就算分摊个人都能拿到2500,不算少了,他们有时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赚到700块呢。
谢兰痛快地让位:“行。”
于是很快,右手也被剁下来了。
金爱博痛晕了过去,谢兰说:“不是有水么,把他按进水里好了。”两万块虽然没了,但那几千块还在,谢兰抽出五百,立刻就有人把他的脑袋塞进薇姐的泡粉桶。
薇姐这样一个豪爽的人,已经完全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谢兰走到她跟前:“薇姐是吧。”
薇姐立刻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谢兰就笑了:“你这店门头还是太小了,下回我给你换一个。”
金爱博被呛醒,满脸都是水,狼狈不堪。他看见谢兰那张脸时有种反射性的害怕:“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我让我爸爸给你们钱,给好多钱……”
谢兰不理他,转头问简一:“他以前是不是让你喝厕所水?”
简一点点头,谢兰就跟金爱博说:“那你也去喝点吧。”
薇姐的店里有个窄小的厕所,人来人往脏得很。金爱博被那群人压在地上,断腕上的血还在滴滴落落地往下掉,那些人已经不觉得害怕了,只恨谢兰的钱太少,不能让他们多砍几下。
谢兰说:“怎么办呢?没有厕所水给你喝呢。”
她嘴上虽然说着怎么办,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没办法,因为她紧接着说:“那就喝尿吧。”她问那些男人:“你们不想上厕所吗?”
金爱博瞪大了双眼。他确信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他疯狂挣扎起来,没用,有人捏开他的嘴,把腥臭的性器塞进他的嘴里,随后就是尿液涌进喉管。还有人直接尿在他的脸上,肮脏的尿液淋满了他的全身。
谢兰好整以暇地抱臂观看,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有人问谢兰:“我可以操他吗?”
谢兰说:“随便。”
厕所小隔间响动了很久,男人们进进出出,不一会儿,金爱博如同一块破抹布被扔在地上,身上没一块好皮。
谢兰这时候说:“他爸爸毕竟是化工厂的老板,弄成这样不太好。”
大家已然把她当成了主心骨,没人敢反抗她,而是问她:“怎么办?”
谢兰说:“把他舌头割下来,他就说不了话了。就算他以后死了下地狱,到阎王跟前也开不了口。”
男人们立刻就去拿刀,不用谢兰开口,不需要给钱,就自发割掉了他的舌头。
金爱博又一次昏了过去。
终于到了最后一轮洽谈。
谢兰笑着说:“好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今天这事大家可得统一好口径。”
大伙都说:“不会说出去的。”
“不行。”谢兰道,她锐利的目光一个个逡巡过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出卖了我们。我倒是没关系。”
她又一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精神病,不用坐牢。而且我有钱,可以给自己请律师。可你们呢?”
“那怎么办?”猥琐男紧张了。他在每个人都脸上都看到了背叛的可能。
其他人也是一脸警惕,大家萍水相逢,互不信任。
谢兰说:“立字据。”
她拿出一张纸,把今天的罪行一个个写上去,然后转到他们面前:“签字,按手印,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有人露出迟疑的表情,谢兰立刻道:“不愿意那就报警吧,反正我不用坐牢,但你们一定会。”
“我跟金富民打过几次交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呐。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你们欺负了,有的是法子折磨你们。”她笑得像一只狐狸,但那双绿眼让她看起来像只在吐信子的毒蛇。
有人问她:“那你呢?”
谢兰的笑意一收:“不愿意就算了,到时候东窗事发,大家指证你就好了。”
她作势要把纸收起来,但被欠工资的男人开口道:“我,我签!”
他比较谨慎:“真的没问题吗?”
热血冷却,看着厕所里肮脏的金爱博,他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怕得浑身发抖,觉得自己一切都完了,完蛋了!
谢兰的笑容极具蛊惑性:“当然,只要在这张纸上签字按指印就没问题,不肯的那就没办法。”
有人想要耍滑头,说自己不认字也不会写,谢兰就说:“那你就不签,少一个人也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最终所有人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着金爱博的血按下了指印。
问题来了:谁来保存这张字据?
谢兰说:“我来吧。我没有签名,所以最合适。换其他人,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偷偷去掉?”
她话是这么说的,但已经把手里的字据折了折,塞进衣服内口袋里。然后她把剩下的钱扔在桌上:“分了吧。”
大家一哄而上,没人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度纠结。
众人齐心协力地把金爱博洗干净,连同所使用过的凶器,又把他男朋友搬过来,那把刀就塞进那半死不活的人手中。几人凑在一起对口供,然后才在谢兰鼓励的话语中报了警。
谢兰说:“怕什么?我有钱,可以给你们请金牌律师。”
简一坐得有点累了。
但他知道要等谢兰,所以无聊了也只是看着脚尖发呆。
谢兰走过来,说:“走吧。”
简一立刻站起来:“都好了?”
谢兰笑着说:“完事了。”
简一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谢兰摊开手给他看:“没有。”
简一还是很细心地检查了一遍,有点小擦伤,不影响,但他还是很心疼。
谢兰的脸上、手上都有血,简一就抻了些纸,踮脚给她擦脸。他擦得很仔细,有种雕塑家对待他的得意之作的那种仔细。
擦完了脸,又擦手,纸红红的一片。谢兰问他:“怕吗?”
简一说:“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虽然谢兰不会踏着七彩祥云,也不是世俗评定的那种盖世英雄,可她是属于简一的英雌。
他的小脑袋瓜想不到这事的后果,而且他觉得谢兰能搞定一切。在他的眼中,谢兰跟孙悟空的区别仅仅在于她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
谢兰问他的怕不是问这个,但她没有再问了,因为简一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还偎在她的身侧。如果她再问下去那就是在犯蠢。
警察很快就来了。
简一还没见过这种大阵仗,害怕得往谢兰身后缩,谢兰拍拍他的手权作安抚,上前一步跟负责人沟通。
最后还是要去警局走一趟,但简一也仅是在门口坐了一会儿,谢兰就过来叫他走了。
只有谢兰、他和薇姐从警局全身而退,那几个男人全部被留在了里面。
谢兰把他送了回去。本来想带上薇姐的,但薇姐笑得很勉强:“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麻烦,不用不用。”
她既然这么说,谢兰也不勉强。
临走前,薇姐担忧地看了一眼简一,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能把自家门前的雪扫干净就不错了。
简一没在家呆很久。
爸爸的骨灰他还放在家里,谢兰说墓地买好了,他却一点儿都不想把爸爸放进去。死亡证明也办好了,他都不想面对,给放在柜子里的最底下。
后续的过户换户口本等手续也都是谢兰陪着他去的,他感觉跟做梦似的,办完了,他的心空落落的,有种无处着地的迷茫。
于是谢兰就把他扔回剧组了,让他换换心情,演不好也没事儿,就当体验生活了。
乍一回来,简一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方存的戏份就那么点,他不在的这几天也没有拖剧组的进度,何况谢兰已经进行过经济补偿了,大家对他也没什么意见。
然而复工回来拍的第一幕,他拍了十遍都没过。
这场戏是方存在剧中第一次出场。
那会儿他刚被纳进来,正得宠,其他几房夫人都得避其锋芒。就连见大小姐这事儿,他都是最晚到的。
他今儿穿了件凝夜紫的平裁旗袍,腰肢掐紧,可堪盈盈一握。脚下是一双时兴的红色高跟鞋,走起路来哒哒地响。
这一段是个长镜头。先从他的腿拍起,拍他细瘦漂亮的脚踝,和旗袍翻飞之间若隐若现的小腿,而后慢慢往上,拍他浑圆的臀部,纤瘦的腰肢,以及扭腰时的绰约风姿,然后拉长镜头。这时他已走过长廊,转进了堂屋。镜头扫过一众姨娘,最后才落到他的脸上。
他的脸上抹着浓妆,很是随意地请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安,道:“我来迟了,还望姐姐们莫要怪罪。”
至此,这个镜头才算结束。
这种长镜头极其考验演员的功底,尤其这段台词只有一句话。对于演员来说,有时候台词少反而更难演好,因为台词少就意味着他们得通过一些微表情和肢体动作演出来,不然就会像快会动的木头——王看山就是这么骂的。
简一拍不好这段也是这样。王看山说他像个畏畏缩缩的良家妇男,不够媚。他其实还有更难听的话想骂,但话即将出口前想到了谢兰,又冷静了。
于是他气到胸口痛,决定下回谢兰再怎么说,他都不会让简一演他的戏。如果她用钱砸他,他就安排个戏份比方存还要少的露脸且容貌绝美的角色,一个镜头拍完了事。
简一一个劲儿的道歉,态度也挺好。王看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亲自给他示范。
他扭着腰走了几步,回头跟简一说:“看见没,他的腰胯是要划出一个八字的。先往外顶,而后划下来,往里收。脚也是,走一字步知道吗?”
简一听得很认真,又走了几步,好一点儿了,但还是差点韵味。
他的表情太纯了,不像是从戏园里出来的,像是读过几本书才嫁过来的小少爷。
王看山又继续指导:“眼睛不要睁得那么圆,稍微眯一点,不是让你眯眯眼!把卧蚕眯出来就行了!眼神要迷离,喝过酒没有?那种微醺的感觉。”他示范了一下,媚眼如丝。
但简一学了半天,要么学成眯眯眼,要么看起来像傻子发愣,学不明白。王看山心里急,他自己也很急,一着急就要哭。
王看山连忙道:“没事,你先坐着想想,再体会下,我们晚点再拍这一段吧。”
简一就坐到一边,坐着坐着眼泪就掉了。他觉得自己好差劲,连戏都演不明白。他真的很努力地想要去演好方存,但总是演得不尽如人意。
苏清元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擦擦吧。”
他接过来,鼻音很重地说:“谢谢。”
“没事儿。”苏清元说,“刚开始演戏都这样啦,我以前也演不好,当时的导演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根本没天分吃这碗饭呢。”
他跟个哆啦a梦似的,见简一擦完了一张纸,又立刻变出来一张递给他:“我虽然没混出什么名堂来,但毕竟也演了几部尚算可以的片子,有一点经验分享给你。你演戏的时候,就代入进去,把自己想象成对方,就好演了。”
简一接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试了,但就是演不好,我不知道眼神要变成什么样才能算风情万种。”
“灵动一点儿呗。”苏清元说。
“你想啊,雕塑为什么是雕塑,因为他的眼珠子不能动。我们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不机灵,因为他眼珠子动得少。你想要风情,就得先把眼珠子转起来。”苏清元道,“但是转也不是胡乱转的,不然像个傻子。有个成语叫顾盼生辉,顾是回头看,盼是左右看,所以一看大部分出圈的眼神,要么是回头,要么是左右看。”
他站起来给简一示范。
他先是走了两步,停下来,而后偏头,而后慢慢抬头,眼睛也跟着上挑,这就叫顾。
然后他再坐回来,先是往左边看,再是往右边看,这叫盼。
但这眼神只是灵动,离风情还差一点。苏清元说:“方存呢现在过得是纸醉金迷的生活,你想啊,这不是就是参加饭局嘛。在饭局干什么最多?喝酒嘛,喝酒多了不就醉了,眼神就得迷蒙起来。”
简一说:“我没喝过酒。”
苏清元:“下回带你喝去,你得体会体会。不过现在你就想你困了,你困了是不是眼睛快要睁不开了,看东西都要不聚焦了。就是这种眼神。”
简一好像能明白一点儿了。苏清元又让他自己试了试,纠正了他几个眼神,总算能应付王导了。
再拍这段戏,又拍了十几遍,勉强能过了。
当天收工,王导拉着编剧们连夜改剧本,把方存的戏份又删改了一些。
王导在心里叹气:钱难挣,谢兰家的美丽木头难开窍。
“巨星一号”虽经历波折,但最终还是顺利首航了。谢兰来给简一请假时,王看山真的很想发疯发癫发狂,但对着谢兰又不敢。
“兰姐,咱们商量个事儿。”最终同意的王看山道,“您这么有钱,不如找人专门给简一量身定做个剧本吧,随他心情拍,想什么时候拍就什么时候拍,还能顺便洗个钱。”
谢兰说:“算了,你看他像是会演戏的样子么。”
这话真是说到王看山心坎里去了,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可见简一的演技确实拉胯,连谢兰这个门外婆都看不上。
也幸好谢兰不算离谱,对于他删改简一的戏份没说什么,钱也给的多,不然他真的当场阴暗扭曲爬行,给谢兰一点电影人的震撼。
“巨星一号”这次计划航行四天三晚,走下水,路线是昌兴到文眉再到昌兴,包含六个免费景点。
首航当日风和日丽,谢兰带着简一走通道,早早到了房间。
简一第一次坐游轮,看什么都新奇。谢兰带他去甲板上吹风,他看着底下登船的人群说:“好高。”
极目远眺,是水天相连的地平线,两岸林立着高楼,又被远行的游轮抛诸身后。风温柔,轻轻扬起他的头发,挠过他的脸,微痒。
谢兰问他要不要去游泳。
简一有点儿害怕:“去水里吗?”
谢兰莫名其妙:“不然呢?”
简一很担心:“我没游过,会不会追不上船?里面有鲨鱼吗?”
谢兰笑了:“是室内游泳馆,你想什么呢?你要到外头游人还不敢让你去呢。”
简一大松一口气。
然而他第一次游泳并不顺畅。一开始看到那个巨大的游泳池,他的腿就有点儿软了。
按说他这个身高和年纪已经可以去成人区了,谁知道他没这个胆子,最后混儿童区去了。
然而在他站着都不会被淹的儿童区,简一还是没能学会游泳。但他还挺招小孩喜欢的,因为他长得漂亮。
有个胆子大点儿的小姑娘,跟条小鱼似的在水里游来游去,特别自来熟地说要教简一游泳,当然简一没学会,但跟小姑娘倒是聊开了。
临了要去吃饭了,小姑娘依依不舍地跟简一说:“哥哥,等我长大了就来娶你哈,你乖乖的。”
简一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不行,等你长大了,我就变老变丑了,到时候你还年轻,可以娶更漂亮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但还是坚定初心:“不要,我就娶你,你等我哦。”
小姑娘的爸已经被自家女儿的大胆发言羞得无地自容了。他捂脸,不是很想承认这是自己生的好色崽。
她妈还知道拆台:“楠楠,你要娶这个哥哥,之前那八个哥哥怎么办?重婚犯法哦。”
楠楠很为难,转头问她爸:“怎么办?爸爸,为什么我不能娶九个老公?”
她爸绞尽脑汁开始瞎扯:“因为九九归一,最后都变成一个了。”
楠楠一听,头一回知道老公这东西就跟消消乐似的,还能攒九个消八个。于是一颗稚嫩的小孩心,碎了。
因为楠楠,两边也算是认识了。
楠楠大名陆迦楠,今年九岁,是个女oga。简一跟她一见如故,两个人凑一块儿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聊。
游轮会在饭点时提供自助餐,还是谢兰特意找的五星级厨师。楠楠拉着简一转着圈去拿吃的。
她人小肚儿大,自称天才美食家,跟简一说这也好吃那也好吃,转到甜品区的时候,楠楠的眼睛亮了:“焦糖布丁!”
她拿了个盘子,放了好几个堆在上面。简一说:“够了,再拿要吃不完了。”
这儿吃饭虽然免费,但浪费会收钱,简一很是精打细算。
楠楠看了看,确实是差不多了,也没强求:“那先回去吧。你有没有吃过焦糖布丁?很好吃的,我觉得像鸡蛋羹。”
简一没吃过焦糖布丁,鸡蛋羹吃过一次,还挺好吃的,就如实说:“我没有吃过,不过鸡蛋羹不难吃。”
楠楠偏头:“放心吧,楠姐的推荐,地道!”
她正说着话,有个男孩撞到了她,她没拿稳,手上的盘子摔到了地上。
男孩没有察觉,仍是往前走。
“喂!你撞到我了!”楠楠拽住他的袖子。
男孩回过头,看了眼比他个矮的楠楠,很轻蔑地说:“我可没有撞到你。”
楠楠大声道:“你就有!你撞到我肩膀上了,痛死了!”
她的嗓门让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简一赶紧走过去,说:“我也看到了。”
男孩发现简一比他高,气焰顿时矮了一点儿:“那你说怎么办?”
“道歉!”楠楠说。
男孩儿很不情愿地说:“对不起,行了吧?事儿真多,八婆!”
“你骂谁呢?”楠楠立刻回敬道,“没有教养!”
两小孩吵得有来有往,简一纯粹是气氛组。吵到最后惊动了家长,楠楠她爸过来第一句话:“是你欺负我们楠楠?”
楠楠立刻叉腰,抽空给简一递了个“这把稳赢”的眼色。
楠楠她爸可不是简一,问男孩:“你家长是谁?咱们评评理,到底你错了还是我家姑娘错了。”
大人来了,男孩有点儿瑟缩,眼神往人群中逡巡,过了一会儿,大声道:“父亲,我在这里!”
谢兰把简一拉到旁边:“怎么拿个菜还跟小孩吵架呢?”
简一义愤填膺:“没吵,人把楠楠撞到了,你看,布丁都撒了。”
在谢兰眼里,这都是小事,还是不明白怎么闹得这么生气。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站着呗,就当戏看了。
男孩的爸爸从人群中走出来,高大且风度翩翩。他一来就压着男孩道歉:“不好意思,我儿子不太懂事。岳城,道歉。”
男孩很不情愿地道了歉。
男人的态度很好,楠楠爸爸也没有再说什么。男人拽着儿子要走,余光瞥见简一,忽然愣住了。
他还来不及做些什么,旁边的儿子却忽然甩开他的手,大哭了起来。
“你滚!”他边哭边道,“凭什么让我道歉?我又没错!”
男人其实并不知道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是否有错,但他的人生信条一贯是让儿子道歉。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退一步总是好的。
但他的儿子显然不这么认为的。
儿子的突然爆发让他很是尴尬,他只好低声斥责道:“哭什么?有什么委屈回去再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男孩充耳不闻:“我才不要你!你根本不爱我!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男人的脸色倏然一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闹够了没有!”
四下俱寂,简一忍不住看过去,就连楠楠说:“他父亲好凶。”
她爸爸说:“教育下也是好的。”他还记着男孩欺负他女儿的事呢。
楠楠却松开她爸爸的手,走过去说:“叔叔你不要打他了,我已经原谅他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男孩。谁知道对方根本不领情,直接拍掉了:“我才不要你的施舍!”
楠楠爸爸撸起袖子:“这小崽子。”被楠楠妈给拉住了。
“看楠楠她是什么反应。”
楠楠没什么反应,好像呆住了。但男孩父亲的反应挺激动的,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到底有没有教养?我看你就是被你爸惯坏了!”
这话一说,男孩终于忍不住了:“跟我爸有什么关系!你别拿他说事!你不配!呸!”
这边父子剑拔弩张,谢兰双手抱臂津津有味地看戏。她抽空去拿了盘水果,自己一边吃还顺带喂简一几个。简一看得眉头紧皱,但谢兰喂一个他吃一个,不过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尝没尝出味道来。
最后还是靠楠楠爸爸出场,化解了这场父子矛盾。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没礼貌的小崽子,但毕竟自己的女儿还身处闹剧中,就顺嘴劝了一句。
他一边劝一边把楠楠往身后拉:“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冷静,都冷静点啊。”
男人苦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然后他低头,缓和了语气跟男孩说:“岳城,父亲说话的语气重了点,你别哭了。”
男孩撇过脸,不肯看他。
男人无奈:“这孩子。”
聊天得知,男人名叫高轩朗,是一家制药公司的总经理,今年三十六岁,两个多月前丧夫,这回带孩子坐游轮散散心。
简一一听,想到了爸爸。他也没了爸爸。
谢兰则是皱眉。她觉得高轩朗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是见过?她没想起来。
家长之间认识了,小孩们也一扫原先的龃龉,玩到了一块儿。
高岳城也挺喜欢简一的。他偷偷跟简一说:“我觉得你好像我爸爸。”
简一说:“好多人说我跟我爸爸很像。”
高岳城问:“那你爸爸呢?”
“他身体不舒服,在家里。”简一说。
高岳城很羡慕:“真好,你这么大了都还有爸爸。”
楠楠凑过来:“这算什么,我爸爸年纪更大,我外婆外公都在呢。”
楠楠爸爸叫陆恒启,是个富家小公子,自小受万千宠爱长大的。楠楠母亲是陆家的养女,随陆姓,名唤陆拾慧。
陆家也是做海上生意的,不过谢兰干的是运输,陆家干的是船舶制造,本质上还是两条赛道。
这几年陆家掌权人,也就是楠楠外婆年纪大了,独子恋爱脑且被宠废了,不顶事,就只能把儿媳推上来。
要谢兰说,陆绣琴这儿子生得不行,陆拾慧倒是培养得不错。自她上去之后,陆家这几年的商业版图已经从国内转向国际了,陆拾慧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果陆绣琴没给自己留后手,等她彻底退出后,这陆家就不是陆绣琴的“陆”了。
她要是打算把儿子和小孙女当作拴住陆拾慧的狗链,那就是老糊涂了。
陆拾慧能让陆恒启二十岁不到就给她生孩子,又怎么可能是甘心做狗的乖乖养女?
简一哪里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跟小孩们还有陆恒启相处得挺愉快的。
陆恒启不想带小孩了,就把楠楠和高岳城一起打包扔进儿童水上乐园,拉着简一去体验游轮里的项目。
简一用眼神询问谢兰,谢兰就说:“去玩吧。”
他就被陆恒启拽走了。
游轮里的项目不少,简一和陆恒启对于运动类的项目都不敢兴趣。不过陆恒启很喜欢碰碰车,两人起码玩了三次,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简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撞晕了。
陆恒启虽然不爱运动,但射击倒是玩得不错。十发至少有八发能中靶心。他还跟简一传授技巧,调整他的手势:“放松啦,不要太端着了,该用劲儿的不是你的肩膀。”
玩完一趟,两人上去看崽。陆恒启把楠楠叫过来让她换衣服。楠楠还有点意犹未尽:“爸爸,我还要玩。”
“不玩了,”陆恒启说,“带你看表演去。”
下午时游轮有安排游轮表演,今天的表演内容涉及杂耍、魔术、中国功夫等,陆恒启说:“给小孩进行点儿文化熏陶。”
事实上他看得比楠楠还要认真。
表演看完了就去吃饭,这回没去吃自助,吃的是火锅。整艘游轮宛若一个大型的商场,简一已经从一开始震惊八百回到现在只震惊一回了。
明天船就会靠岸,几个人就商量着一块儿去玩。陆拾慧这人做事很有计划,还特意把她做的游玩路线拿出来供大家参考。
高轩朗笑着说:“这回我就偷个懒,跟着你们走了。”
谢兰跟简一说:“你到时候要有别的地方想去,也可以不跟着她们走。”
简一想了想,说:“都行,就当长见识了。”
楠楠特别骄傲,跟高岳城说:“看,我妈妈多厉害。”
她凑过来跟个小大人似的跟她妈这聊聊那说说,反倒是陆恒启埋头吃东西,根本没有插话。
吃完饭,他问简一:“要不要去逛商场?”
“巨星一号”里面有一条免税购物街,商品琳琅满目,什么都有的卖。
陆恒启一边说没什么想买的一边买了十几万的东西,他还要送简一一个几万的包,被简一疯狂摇头拒绝了。
然而他最后还是买下来,塞给简一:“也没多贵啦。”他这么说的。
谢兰知道后也说:“拿着吧,要不了他多少钱。”
简一收下了,却还是诚惶诚恐。他想不明白一个包怎么能卖出几万的天价,别跟他说这是什么牛皮做的,就算是买头牛几万应该也够了吧!
谢兰烦他这副小家子气的样子,给了张黑卡让他去买一个还回去。
简一还有点懵:“银行卡给我……不安全吧?”
谢兰说:“拿着吧,我还有别的卡。”
于是简一就拿着了。
他跟陆恒启说要送他东西,但陆恒启说:“去看露天电影吧,改天送也行。”
于是一行人又去看露天电影。这次游轮选的是喜剧片,大家都笑得很开心,简一也是。
电影放完了,人群也没有散去。因为台子一搭,露天音乐会又开始了。
简一以前住的地方是有影音店的,但他从来没敢进去过。老板有个大音响,有时候里面就会放歌,听见好听的简一就会站着听一会儿,习敏在的话,两个人就一块儿站着听。
店老板人挺好,见着了就叫他两进来听,还说请他两喝饮料。简一有点馋,但不敢。习敏每次都拒绝。出于朋友间的义气,简一一个人时也没答应过。
有一回习敏捡着个收音机,她没舍得卖,自己在那捣鼓半天,不知接到什么电台,居然能在晚上六点听歌。歌声听起来滋啦滋啦的,但两人都很激动。然而不到一周,收音机就彻底坏了,只能被卖给废品回收站的老板。
这还是简一头一回听露天演唱会,新奇得很。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人群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是有人趁机求婚了。
简一特别想去围观,但周围没一个人感兴趣的,只好讪讪作罢。但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那儿瞟,人群一起开始喊:“亲一个!亲一个!”
陆恒启说:“走,去看看。”
两个人去看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两个相爱的人拥抱在一块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亲吻。
简一问:“他们是要结婚吗?”
“也许吧。”陆恒启说。
简一突然有点好奇:“结婚之前一定要求婚吗?”
他爸爸没结过婚,周围的那些夫妻好像在他出生之前就把婚结了,他不知道婚姻是什么样子。
陆恒启说:“也不一定。结婚是一件复杂但也简单的事,全看对方是不是真的爱你。”
简一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结婚了。他最后看了眼那对幸福的情侣,感叹道:“结婚一定会很幸福吧。”
“还行吧。”陆恒启说,“婚姻就像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
简一没读过《围城》,但他确实很想进城。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城,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出城。
晚上谢兰把他压在阳台上操。咸湿的海风拂面,他绞她更紧。
有点冷,他就抱住谢兰,湿热的脸贴在她的肩窝,小声地喘气。
事毕,两个人躺在床上,他问谢兰:“你有没有结过婚?”
谢兰非常佩服他的脑回路,不知道怎么就跳跃到她跟不上的地界里。然而她还是回答了他:“没有。”
“为什么?”简一追问。
他一面开心一面好奇,一双眼充满了求知欲。
“不想。”谢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虽然我没有爱情,但我也不想入土。”
简一觉得她说话特别有意思,就笑了。
谢兰问他:“怎么想起来聊这个?”
简一说:“今天看到有人求婚了。是不是结婚了才能戴戒指?”
谢兰想了想,说:“没有吧,也有不结婚戴戒指的,不戴无名指就行。”
“为什么不戴无名指就行?”简一问问题的时候像是吃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谢兰很想知道,但这不是她知识能够涉猎的范围。于是她选择翻身,用无名指把简一送上高潮。
第二天游轮靠岸,几个人集合去玩。
楠楠又认识了新朋友,于是游玩队伍壮大了。陆恒启说:“咱们开个旅行团算了。”
丽丽妈接道:“我第一个报名。”非常给面子。
他们是不需要跟着大巴走的,有专车接送。
车子开了一会儿,周围的高楼也逐渐变作层峦的山脉。简一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天地,一时都看呆了。
在山峦之间,坐落着一座不大的古镇。整个镇上的建筑都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最高只有三层。房子与房子之间间隔不大,中间留出的过道名为小巷,走进去,又是一番新天地。
整个古镇的地都是用不规则的石块拼成的,谢兰说这个是青石板,大部分的古城古镇都用这个。
到了镇上,已经是中午了,正好去预定好的酒店吃一顿,吃完了就回酒店休息。
简一问:“我们今晚就住这吗?”
谢兰说:“要回去,这儿就用来休息。”
简一知道旅馆是有钟点房的,就问:“咱们能休息几个小时呀?”
谢兰说:“随便,反正在登船之前醒过来就成。”
然而简一最后还是没睡成。
谢兰就着午休时间把他压在床上来了一回,他差点儿没赶上下午的团体活动。
不过古镇对于第一次来玩的简一也确实好玩。
比较有意思的就是拍游客照。有一条街专门是拍这个的,店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汉服。
简一一进去就走不动道了,楠楠并几个小孩也是,都嚷着要拍,简一没好意思跟着一起嚷嚷,但他站着没动,立场已然摆明了。
陆恒启看那些摆出来的衣服都有点旧了,而且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衣服这黄一块那黑一块的,就问店家:“没有新衣服?我们买一套也行。”
一连问了几家店,都没有。陆恒启就跟楠楠说:“算了,等回去咱们约摄影师拍,你不是喜欢之前的cy阿姨么,到时候咱就找她,你想拍多少就拍多少。”
楠楠一听,立刻道:“好,下回拍。”也没过多纠结。
但简一真的很想。楠楠这回走了能有陆c阿姨给她拍照片,但他没有啊。不过他没敢说自己想,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坐船去了。
这回坐的就是他理解的那种船,小小的一个,一条船最多能坐四个人。简一跟谢兰坐上来的时候,被江风一吹,原本有些失落的情绪也被吹散了。
谢兰跟他说:“你要是喜欢,回去再拍就是了。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摄影师好找得很。”
简一没想着她知道,听她一说,心里的褶皱一下被熨平了:“好,听你的。”
下了船,几人又逛了一圈,买了点纪念品,见没什么可逛的,就回游轮了。
游轮下午依旧有表演,这回的内容是歌舞,跳得挺好看的,就是看久了简一很想睡。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然而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最后是被谢兰叫醒的。
叫醒了他也迷迷糊糊的,谢兰问他吃不吃晚饭,他摇了摇头,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房间很安静,谢兰也不知道去哪了。
简一有点饿,就爬起来去找吃的。他知道自助餐是免费的,但不知道现在还供不供应。
已经九点多了。他打算去碰碰运气。
出了门,夜色沉沉。从楼上往下看,能看见漆黑如深渊般的河水。简一的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他总觉得如果一不小心摔下去,就会被这份黑暗吞噬。
他下楼去找自助餐厅,但路太多了,他一时走岔了,不知到哪儿来了。
他想折返,却忽然听见一个女声说:“你真的要跟他离婚吗?”
“对。”是楠楠妈妈的声音,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已经谈好了。”
良久的沉默。简一惊疑不定,有种窥见不堪秘密的慌乱。
他想不明白。两人在楠楠面前明明相处得那么正常,为什么会离婚?离婚之后楠楠要怎么办?
“你应该再想想。”女人的声音带着叹息。
“可我已经忍够了。我必须要做成这件事,不管有多难。”楠楠妈说。
脚步声传来,简一慌得不知道怎么办,随便往下走了一段楼梯,直到没听见人声了才停下来。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哪里去了。他只能顺着通道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出去。
这个点外面还有人,他小心绕过狂欢的人群,到甲板上吹风。
他的心怦怦跳,紧张感仍然未曾褪去。
有人走过来:“简一?”
他回过头,看见高岳城爸爸。
对方正在抽烟,他一闻到烟味就忍不住咳嗽。高岳城爸爸忙说:“不好意思。”他边说着边碾灭了烟。
然而烟味还是不绝如缕地往简一鼻子里钻,他皱了皱眉,稍离对方远了些。
“你怎么在这?谢总呢?”高岳城爸爸问。
“我吹吹风。”简一说,他不习惯离不太熟的alpha很近。
“挺好,我也吹吹风。”高岳城爸爸说。
两人就没什么话聊了。
过了一会儿,高岳城爸爸说:“我之前一直想跟你搭话,但没什么机会。我想问你,你爸爸是不是叫简灵?简单的简,精灵的灵。”
简一愣住了。
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高岳城爸爸说:“我见过你,那时候你一岁多一点儿,才刚刚会爬。简灵不知道怎么给你办户口,还是我抱着你带他去的。当时工作人员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你那会儿小小的一个,在我怀里特别乖。”
简一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他爸爸也从没跟他说起过这号人。自他有记忆起,他一直跟爸爸相依为命,没有第二个血缘上的亲人来认领他们父子两。
似乎是看出了他脸上的困惑,高轩朗苦笑了下:“后来你大一点,简灵就不肯见我了,再往后我就结婚了。”
他问简一:“你爸爸呢?我之前去找他,他都不在家。”
简一说:“他……”他说不出来话,卡住了。
看简一的表情,高轩朗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说:“你不用说了。”话一出口,他身上的颜色如潮水般褪去,只映出黑沉得仿佛不会流动的河水。
风扬起他的头发,他没再说话。
简一也没有说话。他去看天,天上月很圆很满,里头的月华如同饱胀的蛋黄,好像一戳破就会流泪。
高轩朗又开口了:“那你怎么办呢?”
他像是问简一,又像是问简灵,更像是问自己,但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呵出口的叹息。
简一低下头,羞耻感从他的脚趾蔓延到他的眼眶。
他并不因谢兰感到羞耻,他只是羞耻于自己的身份。他是谢兰随时就能用钱打发走的床伴,现在的职业是靠着卖身养活自己。
他的眼眶挤满了眼泪:“就这样。”
他知道高岳城爸爸一定看出来了。也许别人也看出来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与谢兰的关系,只是秘而不宣。
高轩朗说:“你跟我走吧。”
他朝简一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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