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令 第5o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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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玉一路一语不发,锦月本有心借此机会与她谈谈心,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姜雉一直在映玉身边,时而冷冷看来。
到嘴边的话,锦月又吞了回去。
萧府已经空了五年,前日皇上下了圣旨,说是入冬前要收拾出来,赐给杨丞相一府住了。
萧家殷实,加之外祖父又是洛阳富商,母亲陈氏嫁妆封后,这座丞相宅邸几番扩建,富丽堂皇。若不是因着当年满门就地斩杀,血腥太重,也不至于空置这些年。
而今五个春秋过去,屋瓦庭院都长满了杂草,屋檐满是硕大的蛛网,随风飘荡,当真荒凉不堪。
往昔的幸福岁月历历在目,可再看眼前破败的宽府大宅,如同巨大的坟墓将萧家辉煌、荣耀,连同所有亲人一同埋葬。
青枫红了眼眶,立在堂屋檐下不语,映玉在庭中往昔爹娘夏日乘凉的小亭子,呜呜垂泪。
锦月跌坐在围棋石桌边,颤抖着手抚摸石桌上的小刀刻的围棋局,方格线歪歪咧咧,并不整齐。这是儿时爹爹萧恭握着她的手一刀一刀刻的——“锦儿,爹爹今日教你下围棋,等咱们锦儿长大了就是琴棋书画都会的奇女子,来,咱们先把棋局刻好……”
爹爹声音犹在耳边,锦月不住泪如雨下,心中的仇恨如火山蓄积在胸口——‘尉迟云山。你最好乞求我萧锦月永远不得势,否则定让你血债血偿!”
时辰差不多了,锦月让青枫收拾收拾些想要带走做纪念的东西,该回宫了。
映玉却还在凉亭里呆呆的默默垂泪,仿佛哭得灵魂都空了。
锦月知道,虽然她嘴里说着不爱爹娘,但到底血浓于水,亲生爹娘谁不爱呢。
锦月叹息,过去扶她。
“别伤心了,往后还有姐姐和青枫,我会照顾你的。”
却不想映玉忽然大力将她推了个踉跄,锦月后退不及,险些从石阶上摔下来。锦月:“啊——”
映玉:“你少假惺惺的,我不要你照顾!都怪你,都怪你!爹娘都是你害死的……”
她呜呜放声痛哭,眼睛血红地盯着锦月。
青枫将锦月护在身后,怒道:“二姐你怎么了!阿姐哪里惹你了,一路上就给阿姐看冷脸,现在又发疯。爹娘不在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你不能迁怒阿姐!”
映玉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跌跌撞撞过来,狠狠的一耳光就打在青枫脸上,啪的一声打得青枫嘴角流血。
映玉:“你这傻子!现在还护着仇人的女儿,我才是你亲姐姐,她不是!”
锦月一懵,拉开青枫直面映玉:“你……说什么?什么仇人的女儿?你说话呀……”
映玉似已经崩溃了,只知道放声哭泣,任锦月怎么问都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朝抬脸,又是悲伤又是失望又是愤怒,紧紧抓住锦月双臂:
“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做此生最亲的人,当做是我的贵人,可我现在才知道……你……你才是我最大的噩梦!”
她推了把锦月,却不想再多说了。姜雉上前来扶着映玉喊了声二小姐,又朝锦月冷看了一眼:“大小姐,你欠二小姐、欠萧家满门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站住!你们说清楚,阿姐有什么好欠你的,站住!”青枫不平追上去,可映玉和姜雉却已经走远。
锦月捂着胸口愣在原地,虽不知道映玉和姜雉话中所指,却有种不好的预感用上心头。映玉不是在闹情绪,她一定是因为了什么切切实实的事,在责怪自己!
可,是什么呢?
回宫的马车上只有青枫和锦月,映玉主仆三个先一步走了。锦月一路一言不发沉思,弟弟青枫怕她伤心,温声安慰,锦月淡淡一笑说没事,让他放心。
马车走到东市口的时候,忽然被拦住,听前头有人说,是尉迟太尉的大马车,让他们先回避、退让。
青枫撩着马车帘子看了尉迟府浩荡的一行,回头对锦月惊道:“阿姐,这个尉迟太尉当真架势不小啊!竟然四匹马拉马车,这可是天子的舆制!”
锦月咬牙冷笑了声:“他当然了得。”
连皇帝都不敢查下去、怕惹怒的人,弘凌不在乎得罪自己、而拉拢的人,他当然了得!可以说,他的选择,左右了大周未来的历史。是皇后和弘允,还是太子弘凌……
青枫不解,问如何了得。锦月不想告诉他萧家冤案并未真正昭雪,免他沉不住气报仇,便说:“尉迟太尉是三朝老臣,功勋卓越,当年与萧府不相上下,而后萧府破败他一支独大,当然了得。”
锦月说着,恰巧马车窗帘被阵疾风扫开,尉迟云山骑在大马上,魁梧、威严,正好看来与她视线对个正着。
锦月莫名心头一跳。
大马背上的老武将,亦是眉心一动,似心中被电流一击……
就锦月出宫这会儿,东宫椒泰殿,这会儿也正热闹着。
一行人从太极宫康寿殿转出,如一队蚂蚁窸窸窣窣来了东宫椒泰殿,为首的是太皇太后的长秋监——公公方明亮。
方明亮笑盈盈朝金素棉行礼,道:“太子妃娘娘,今夜太皇太后传唤娘娘和萧姑娘母子甘露台听戏,萧姑娘不在宫中,就劳烦太子妃娘娘待萧姑娘回来后派人走一趟,传个话儿吧。太皇太后几日不见小皇孙,不思饮食,才说借着听戏看看孩子。”
金素棉忍住心下的盘算和忐忑,端庄温和道:“方公公放心,本宫晚上定领他们母子到场,让太皇太后娘娘一解思念。”
方明亮答谢,躬身退出椒泰殿不久,金素棉的寝殿门就虚掩上了。
几个不贴心的侍女都被谴到门外侍立着。
秋风略带萧瑟,从门缝里钻进去,悄悄听着里头人的谋划——
金素棉穿着蓝缎子百蝶穿花裙,来回的徘徊,紧张地绞着手帕:“咱们当真……当真要这么做吗,为何本宫这心口如此发慌……”
宝音过去跪下:“娘娘,现在连太皇太后都开始重视他们母子了,若是咱们不在萧锦月彻底得势前除去她,恐怕往后要收拾她就难了啊!”
金素棉犹豫,凝眉问金芹:“姑姑,你说呢,我怕这事情万一闹太大……”
金芹也有些害怕:“是有些铤而走险,不过,奴婢看那萧锦月虽然平时不声不响,但次次让娘娘吃暗亏,确实不能纵容了。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金素棉听着耳边婢女的劝说,不由回想起前几次与锦月摩擦时,锦月冷冽、让她胆寒的眼神。
一想锦月那种冷冽的眼神,和皇后含怒时的眼神、气势太相似,那是凤凰的眼睛!他真不得不忌惮了!